年廿八大掃除，邢北鷗翹了老媽吩咐下來的清掃任務，拿了筆錢撒腿就趕去錄像廳看電影。

臨近過年各有各的忙，錄像廳老闆翻箱倒櫃倒出不少蟑螂屎，一邊犯噁心一邊在清理，他正忙著都沒留意跟他打招呼的是邢北鷗。

邢北鷗見人沒空搭理，丟了一筆錢到收銀箱里就挪步進去了。

裡屋觀影的人不多，一眼望去都是男的，邢北鷗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他忘了問這部是什麼片子，單看片頭男女主抱在一起說愛不愛的以為是愛情片，但他越往後看越覺得不對勁。

換做以前，一到男女主同睡一張床就要轉移鏡頭，今天這部卻不是，男女主熱情擁吻跌到床榻上後，男主粗暴地撕碎了她身上的布料，女主一絲不掛展露在鏡頭前，她傲人的雙峰在男主的衝撞下劇烈晃動，她喘著粗氣放浪喊叫，這段床戲持續了許久，床上戲耍完畢，來個中場休息的劇情過渡就又開始一撞一叫。

邢北鷗意識到不對勁，他借著熒幕投射出的光窺視其他人的舉動，他們的手都游移到下身開始摩擦運動。

他聞到了奇怪的味道，喉嚨遭此刺激，捂住嘴忍下幹嘔的衝動，弓下腰悄悄離開。

陰暗的房間里，男人們「做手工活」的畫面印在邢北鷗腦海里久久不能散去，他離開錄像廳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迎著寒風四處亂逛。

他路過一個院子門前，院兒里的女孩看見他的身影，不確信地走上前，她越看越覺得那抹背影很是熟悉，她抿緊唇在心底天人交戰一番，最後還是走出院子，喊道：「邢北鷗！」

邢北鷗正出神，被身後突來的叫喚嚇一大跳，他拍拍胸口轉過去，對面的女生穿著時興的羽絨服朝他揮揮手，「想什麼事呢，我叫你好幾聲了。」

孫欣怡笑著靠近，邢北鷗滿腦子還是熒屏里女人紅著臉喘氣的畫面，他僵硬地往後退，眼神古怪地看向別處。

孫欣怡心感疑惑，關切地詢問道，「你是不舒服還是和家裡人吵架了？我家跟你家是反方向，你怎麼走來這邊了？」

面前眨著大眼睛的女生是他的前桌，三七分劉海別著兩枚不同色的髮夾，她跟他一般高，因為愛美打了耳洞，如今扣上了一對塑料星星的耳環。

十幾歲的女孩裹得嚴嚴實實，就連手都戴了手套，她眼眸流動著微妙，盯著他幾秒就意識到自己突破常規的大膽，她移開視線後轉移話題，「快天黑了，你是不認識路才在這溜達的嗎？」

邢北鷗左右看望，一時間真記不起自己從哪個路口進來，「我好像真迷路了。」

「我帶你到大馬路那邊？」孫欣怡小心翼翼地試探。

「啊……麻煩你了，謝謝。」邢北鷗極少跟她面對面交流，分不清前後左右的笨拙惹得孫欣怡一笑。

孫欣怡緊張地同手同腳走了一段，回過神來覺得有些丟人，差點尷尬地笑出聲卻在出聲前剎車換作咳嗽，她將半張臉掩蓋在圍巾下，漸漸的，雙頰發燙燒到耳後根。

邢北鷗將雙手埋入外衣口帶里，他想客氣地問句話打破尷尬，不過念在自己的寒假作業都沒動筆，索性就閉了嘴，路走過半，他忽地想起溫海給薛家榮的主意，猶豫半晌，鬼使神差地開了口：「你喜歡什麼書嗎？」

孫欣怡竟覺得窒息了一秒，她喉嚨幹澀，腦子飛速運轉後支支吾吾地回答：「《飄》……你有看過嗎？」

他在溫海的書櫃上見過，依稀記得故事情節便點點頭。

「我好喜歡斯嘉麗和白瑞德的愛情，你呢？你覺得怎麼樣？」孫欣怡並不會問，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平日在學校里活潑的形象垮得所剩無幾。

「他們之間勢均力敵又相互試探的愛情確實很有意思。」邢北鷗張望四周認出熟悉的房屋，知曉要到大馬路代表送行路程將要結束，他轉過眸子去看孫欣怡，打算再說一句感謝，對方恰好在此刻怯生生地抬眸，兩人碰上視線，孫欣怡速速躲閃開，而後莫名其妙地開口尬笑。

邢北鷗蹙著眉卻也奇怪地笑了兩聲。

「救命啊，好尷尬啊。」孫欣怡幹脆說出來，稍微走偏隔開距離才指著前面的路口，「前面路口右轉就看得到大馬路了，還要我送你嗎？」

「不用，謝了，你快回去吧。」邢北鷗輕微側身跟人揮揮手。

孫欣怡應了一聲，她一步三回頭，偷偷探看他的背影，每次回望都怕對上視線，可心底又盼望能對上目光，那是不是能證明他也在偷偷留意自己呢？

邢北鷗好不容易從色》情片的陰影里抽離，等到了家門口，他瞧見溫海捧著剛出鍋的包子啟開他家門口的鐵欄門，他叫住溫海後小跑靠近。

不差分秒，路燈點上，溫海在路燈下蒙上一層神聖不可侵犯的光芒，他沖邢北鷗笑著，唇線明朗的花瓣唇不似兒時那般愛嘟著撒嬌，未退稚嫩的雙頰還鼓著嫩嫩的嬰兒肥，剛剪過的頭髮清爽幹凈，露出的一對眉毛英氣爽利。

邢北鷗收斂了神色，如同跌進另一個世界般恍惚地定格了溫海的面容。

他認為溫海是好看的甚至有些女相的溫和，溫海沒有公認的男子氣概甚至沒有大家所說的大老爺們應該有的大大咧咧、無拘無束，可硬要說的話，溫海又沒有旁人判定的女孩子該有的文靜靦腆。

溫海的性格就跟白開水一樣，淡然和順，特別是他的一雙眼眸，看身邊的人都有一層別樣的冷靜，他沒有大喜大怒，班裡有人喊他「娘娘腔」、「陰陽人」，他從不生氣反駁，邢北鷗問過他，這才知他壓根不往心裡去，還會坦言跟這種人生氣就是在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邢北鷗晃了神，下一秒，他衝出軀殼的靈魂被溫海的聲音拉回來。

「小北，你去哪了？爺爺奶奶找了你一個下午。」溫海語氣淡淡，就像冬日暖陽里悄悄挽過的風。

「我出去躲清凈啊，我不想打掃衛生，臟死了。」邢北鷗咧咧嘴，迎對方進門後沖屋裡喊自己回來了。

齊芬芬對邢北鷗不出一聲就溜走的行為大聲訓斥，她絲毫不給兒子面子，當著溫海的面就擰他的耳朵。

「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邢北鷗窘迫地扯開齊芬芬的手，看了一眼溫海，略覺尷尬地堵住母親接下來的輸出，「媽，溫海拿了包子過來，我們今晚就吃包子吧。」

「吃吃吃！十多歲的人就知道吃，你姐她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出去賺錢養家了！」齊芬芬將手抽回來，變臉跟翻頁似的笑著跟溫海道謝：「我就說了一嘴，你媽媽真的讓你過來送包子啊。小海真乖，替我跟你媽媽說句謝謝啊，我們家煮了飯了，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

「謝謝大娘，我們家已經煮好了，我就拿一趟過來，馬上就要回家吃飯了。」溫海婉拒了齊芬芬的客氣寒暄，兩人沒兩句話，溫海就告別離開。

齊芬芬把裝包子的盆塞到邢北鷗懷裡，自己再挑一個包子邊嚼邊說：「你要吃就趁熱吃，吃之前把飯桌收拾好。」

「不是說吃包子就行了嗎，你還煮菜啊？」邢北鷗問道。

「怎麼不煮，你姐她們新年回趟家怎麼能一回來就只啃兩口包子啊。」齊芬芬圍好圍裙遁進廚房，絲毫沒有察覺到邢北鷗瞬間冷下的臉色有些意味不明的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