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凱恩斯並非真正睡著，他只是在裝睡，暗地觀察拉斐爾的一舉一動而已，他知道拉斐爾來過他的房間，看到他入睡了後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古堡。雖然拉斐爾曾告誡過他古堡外充滿危險，他也曾答應過他會乖乖的留在這裡，可是眼見一直渴望知道的答案就在眼前了，他可以肯定，只要他跟上去，他就能揭開拉斐爾的身份之謎，他心想只要自己跟在拉斐爾不遠處，那應該問題不大吧，於是便大著膽子，跟著拉斐爾一起離開了古堡。

他知道拉斐爾警覺性高，為怕被發現，只能跟他保持著一段距離。他在深夜來到這森林，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到底所謂何事？好奇心一向強烈的凱恩斯當然很想知道。這時森林漆黑一片，拉斐爾視力奇佳，當然能看清前路，可凱恩斯卻不然，但聰明的他出來之前已取了幾根蠟燭，而且這一帶森林不像之前那樣濃霧密布，只要借著燭光，他還是能看清四周的景物。

他跟拉斐爾保持著既能觀察到他一舉一動，又不會被他發現的距離，他習慣了探險，視力也很好，在月光的映照下能看到拉斐爾的身影。這時，只見拉斐爾的身影一閃，那動作之快就像當時襲擊凱恩斯的吸血鬼一樣，在凱恩斯還看不清他在做什麼時，他的手上已多了一頭正在凄厲哀號的野狼。

拉斐爾抓著野狼要做什麼？是要吃了牠嗎？還是要像那隻吸血鬼一樣，咬牠的脖子吸血？凱恩斯不敢眨眼，專註力全都在眼前的畫面之上，只見拉斐爾的手輕觸狼頭，然後發出一絲光芒，野狼接著便失去知覺了，接著他拔出了一把在夜裡發著耀眼光芒，看似是削鐵如泥，非常鋒利的寶劍，在狼的腿上輕輕用劍劃了一下，血液登時泊泊流出，而這時他就像吸血鬼一樣，把口貼近野狼正在流血的腿部，吸食牠的血液。

拉斐爾是吸血鬼，就算不吸人血，又怎能不靠鮮血生存？所以他每個月都會定時來這森林獵食，捕捉了動物後會割跛牠們的腿部吸血，然而，他卻沒有殺害這些動物的意圖，也不想牠們受苦，所以咬的並不是脖子，不會在同一隻動物上取太多的血，而且在吸血之前都會利用吸血鬼獨有的力量使牠們失去知覺和痛感。他在野狼身上吸了幾口後，便用法力使傷口癒合，並恢復牠的感覺，野狼醒後不單不會感到半點痛苦，傷口也已經癒合了，就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之後他便把野狼放走，然後又捕獵另一外一隻獵物，不管這獵物弱小如兔子，還是強大如獵豹，他都是採用同一個方法取血，不會讓動物受苦，更不會傷及牠們的性命。

因為每次都只在一隻動物身上吸少許的血，為滿足身體的需要，他需要多抓一些獵物，以動物的血補充身體的不足，這就是他多年來不吸人血而能繼續維持生命的要訣。這些年來，他非但沒有殺過人，就是連一隻動物的生命也沒有傷害過，真正做到既能生存下去，又不會對其他生物做成致命傷害，比起其他動輒便吸人血，甚至把人的脖子咬斷的吸血鬼，無疑是仁慈多了。

這是他答應過貝安迪的事情，這幾百年來，他一直堅守著不殺人不殺生的原則，就如他之前跟夏洛德所說，這不單是對貝安迪的承諾，更是他自己的選擇。現在，他已謹守這條戒律三百多年來，就算是饑渴難耐時也沒有破戒，只要他繼續嚴加律己，吸人血的慾望也會越來越低，到最後便可以把自己完全轉型為一隻不需要依賴吸人血生存的吸血鬼了。

可是，亦因為這樣，他也付出了代價，人血是吸血鬼力量的泉源，這是動物的血所替代不了的。他本來就是跟夏洛德同一個級數，法力和能力都屬高級別的吸血鬼，是吸血鬼中的強者，可是，卻因為他堅拒吸食人血，力量和法力都大減，不單不是夏洛德的對手，就是連很多比他低級的吸血鬼也打不過，而且不吸人血對吸血鬼族群來說實在太匪夷所思，他這異於平常的堅持令他受到很多同類的白眼排擠，除了夏洛德以外，根本沒有其他同類願意跟他來往。在吸血鬼的族群里，在他的同類眼中，他就是一隻懦弱，弱小，異類，可以任人欺侮，自甘墮落的吸血鬼，這也是夏洛德看不過眼，時常都逼迫他吸人血，回覆原來應有樣子的原因。

凱恩斯之前一直在想，為什麼在拉斐爾身上找不到血腥味道和殺戳氣息？現在總算知道原因了，他每次都只取少量的血，血腥味道自然不及其他吸血鬼濃烈，而且他堅持只傷不殺，難怪身上沒有半點殺戳氣息。雖然看到他吸血的真面目，凱恩斯起初是有點抗拒的，但他也為此而感到欣慰，就如他的猜想，拉斐爾是一隻不會殺人，不忍傷害其他動物，本性善良的吸血鬼，而且自認識以來，他一直都待他很好，他覺得不應該因為他的身份而否定這一切，不管拉斐爾是誰，他都是他凱恩斯的好朋友。

就在他沉溺於思海里之際，只覺腦後生風，之前受過一次教訓，他知道吸血鬼又來襲擊他了，他驚恐慌張的拔出一直不離身的水銀彈槍準備還擊，然而當他回頭一看時登時呆了，而且也鬆了一口氣，那並不是別人，而是拉斐爾。

「凱恩斯，你看到一切了？」拉斐爾不打算再隱瞞什麼，既然他都已看到了，就把真相告訴他好了，只是，凱恩斯這樣跟踨自己實在危險，萬一被其他吸血鬼盯上了怎麼辦？於是皺著眉頭，不悅的責備道： 「你不是答應過我好好留在古堡里不要亂跑嗎？萬一你再被抓走了，以我的力量並不足以再救你，你這樣做跟自殺有什麼分別？」

「我……我只是好奇……想知道你的真正身份罷了……」凱恩斯自覺是自己不對，有點心虛的小聲答道。

「現在你看到了吧，沒錯，我就是一隻吸血鬼，一隻殘忍冷酷的吸血鬼。」拉斐爾說這話時語氣低沉，眼裡充滿了痛楚，這與生俱來的血統和身份，令他不得不去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每次跟別人說起自己是只吸血鬼時，心都會一下一下的強烈抽痛。

「不，你一點也不殘忍，因為你根本沒有殺人。」凱恩斯感受到他的痛楚，自己的心也刺痛了，不禁柔聲安慰他道： 「你不單沒有殺人，就連殺死一隻動物也沒有，你跟那些殺人如麻的吸血鬼不同。人類當中有善有惡，吸血鬼也是一樣，我可以肯定，你是一隻善良的吸血鬼。」

能獲得他這肯定，拉斐爾看似鬆了一口氣，別人的看法他可以不在乎，可是凱恩斯是貝安迪的轉世，是對他非常重要的人，凱恩斯的想法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拉斐爾，吸血鬼的身份是天生的烙印，對嗎？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的。」

「是的，這是個烙印，永遠也洗脫不了的。」拉斐爾自嘲的說道，既然凱恩斯已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他的過去也沒有什麼好隱暪的了，於是，他決定了把一切如實相告。

「在四百年前，我在一個吸血鬼的家族中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