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拉斐爾的心意和顧忌，貝安迪十分明白，畢竟吸血鬼天生就註定成為守護主人的忠僕，從來沒有吸血鬼會膽敢跨越與主人之間的界線，可是，在貝安迪心裡，拉斐爾並不是他的僕人，而是與他相知相惜，跟他一起長大的同伴，一個他真心愛著，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他可以不要皇位，但卻絕不能失去他。

他很清楚，若這件事自己不做主動，兩人的關係就永遠不會有突破，相愛卻不敢去愛的煎熬只會永無止境的繼續下去。他並不想這樣，他知道是時候以行動表明自己的心意，讓拉斐爾和自己一起勇敢衝破這個禁忌了。

這一晚，就如平常一樣，拉斐爾一直在他的寢室外守著。每一晚，拉斐爾都會等貝安迪安然入睡後，自己才去小睡片刻。為了能在貝安迪需要自己時能隨時來到他的身邊，他的睡房就在隔鄰，而且他只容許自己淺睡，睡眠時間也不過一兩小時，吸血鬼擁有比平常人強壯的體質，所以只需要休息一會便可以了。

就在他如常守護著貝安迪時，貝安迪卻輕喚他進去，他以為他有什麼需要，不疑有他便進了去，卻見貝安迪坐在床邊，目光充滿了溫柔和寵愛，聲音也是軟綿綿的，像是有魔力把他情不自禁的吸引過去，他似是邀請的柔聲呼喚他： 「拉斐爾，過來吧……」

拉斐爾從沒見過這樣溫柔滿瀉的他，像是被催眠了似的，痴痴的走了過去，就在他快要來到貝安迪身邊的時候，貝安迪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懷抱里，他緊緊擁抱著他，一起倒了在床上。

「殿下！！！」拉斐爾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著，登時大驚失色，可在他能作出反應之前，貝安迪已有了進一步的行動，他竟然伸出了手，溫柔的為拉斐爾寬衣解帶。起初，此舉令拉斐爾完全驚愕了，他根本無法反應，就只乖乖的接受貝安迪的擺布，貝安迪感到他全身僵硬，充滿了不安害怕，於是微笑著安撫他道： 「拉斐爾，這是一種愛的表達，我沒有惡意的，不用害怕。」

「殿下，我……」他當然明白貝安迪的心意，可是以自己卑微的身份，卻能得到王子殿下的愛，實在令他受寵若驚。

「拉斐爾，我喜歡你，我相信你也是一樣的，相愛是無罪的，我們都不用壓抑自己，這樣太痛苦了，我不喜歡。」貝安迪說罷也脫去了自己的衣服，環抱著拉斐爾，親吻著他沒有半點血色的蒼白臉龐，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不要再隱忍了，好嗎？看到你這麼痛苦，我會心疼的。」

「我只是只依靠人血為生，殺人如麻，兇殘冷血的怪物，怎配得到你的愛？」想到了連自己也曾極為抗拒承認的身份，拉斐爾不禁苦澀的笑了。

「傻瓜，在我心中，你一點也不兇殘，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生為吸血鬼非你所願，我很清楚，你的本性本來就很善良。」

拉斐爾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殿下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他一定不願意看到自己殺人的，思索了一會，他堅定的說道：「殿下，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吸人血，也不會再殺生了。」

「你不用勉強自己的。」他願意為了他改變自己，貝安迪當然是欣慰的，可是，他很清楚戒掉吸食人血，對吸血鬼而言是個十分痛苦的過程，他並不希望拉斐爾為了自己受到半點苦楚。

「這是我自願的，是一個由衷的選擇。」拉斐爾仍是堅定不移。 「我從來都不願意吸食人血，如果真的可以把它戒掉，可以擺脫這個桎梏，我相信我會活得更快樂，這對我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管你有什麼決定，我都會尊重你，支持你。」貝安迪聽罷笑了笑。 「我知道你雖然也喜歡我，但一直因為自己的身份不敢表露出來，我能明白你的憂慮和害怕，也明白若是選擇了打破禁忌，便必須承受相應的後果，可是，我不會後悔，有什麼後果，就讓我們兩個人一起承擔吧，我絕不會讓你孤身作戰的。」

「殿下……」的確，拉斐爾擔心的事情還有很多，可是在這美好的一刻，他卻不願放手，貝安迪說得沒錯，所有的障礙艱辛，就讓他們一起面對吧，只要兩人同心，便沒有什麼值得懼怕的。

想到這裡，他也主動的抱住了貝安迪，兩人一起勇敢的打破了一直禁錮著他們的囚牢……

經過這一夜後，他們再不是單純的主僕關係了，雖然在人前他們仍是守禮，沒有半點親密動作，很多人都對他們的情侶關係不知情，可是他們的親人又怎會不知道？拉斐爾因為潛越了身份，被父親狠狠打了一頓後，被逐出了家族，而貝安迪亦不好過，他的父皇以皇位逼迫他放棄拉斐爾，可他卻是寧死不從，結果雖然最終還是保住了儲君之位，但卻被罰軟禁足足三年之多。只是，雖然眾叛親離，受盡了親人的指責，可他們卻沒有想過要放棄，這些重重阻礙只會令他們的愛更為牢固，更加強烈，只會令他們更懂得珍惜對方。

從答應貝安迪的那一天起，拉斐爾開始了不吸人血的生活。起初發作時真的痛苦難耐，那感覺就像上了du癮的人得不到du品一樣，令他痛不欲生，可是，貝安迪總會在他身邊支持他，鼓勵他，給他無窮無盡的勇氣和力量，最後，熬過了多次的錐心痛苦，他終於戰勝了既定的命運，終於可以做一隻不需依賴人血生存的吸血鬼了。然而，吸血鬼的特質並不能完全消除，他還是需要吸食血液生存，只是，就如他對貝安迪的許諾，雖然仍然要取血，但他已再沒有殺生了。看到兩個人一起努力的成果，他們都感到無比欣慰。

三年後，貝安迪終於恢復自由，儘管他的父皇仍然為他跟拉斐爾的事非常生氣，但他始終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只要他們在人前守禮，不要做出任何越軌的事，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他也可以睜一眼，閉一眼。

可惜，當一切漸入佳境時，一場疫症席捲尼古拉斯全國，當中有三分之二人口都染病了，連王族也不例外，貝安迪不幸感染了疫症，而且病情還相當嚴重，縱然國王和拉斐爾都想千方百計救他，可最後他還是敵不過病魔，在與疾病對抗了足足半年以後，最終還是離他們而去了。

縱然擁有異於常人的法力和力量，拉斐爾到最後仍然沒法留住最愛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受盡疾病的折磨後痛苦離去。

他還清楚記得那一天，貝安迪已被煎熬得瘦骨嶙峋，奄奄一息，就算只是輕輕一下呼吸也是無比痛苦，可他仍是故作輕鬆的微笑著，叫拉斐爾不要為他難過。

「拉斐爾……我答應你……即使我死了……我也一定會轉世回來找你……等我……等我……」

拉斐爾握著他細瘦的手，含著淚點了點頭。

感到一點點冰冷而微鹹的淚水落在自己的臉頰上，貝安迪搖了搖頭，繼續擠出一個微笑說道： 「拉斐爾……我們一起立下誓言……好嗎……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等我轉世回來……我們再續前緣……」

那一個分別的晚上，那一個堅定的誓言，拉斐爾一直都牢牢記住，也一直為了它而好好活著。

他忍受著思念愛人的煎熬，足足苦等了三百多年，即使貝安迪多年來始終沒有出現，他還是義無反顧的繼續等下去。在這段漫長的日子裡，他在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的孤寂中，飽受煎熬的等待。在他身邊的，就只有一個口裡說很愛他，會對他不離不棄，但事實上只是想把他佔有的人。

他不知道夏洛德為什麼會 「愛上」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心裡只能容下貝安迪一個的自己，不知道他為什麼三百年來都要跟自己糾纏不休，亦不知道貝安迪會不會真的遵守約定，轉世後回來找自己。

他就只知道，他必須等下去，懷著堅定的信念等下去。

而現在，他終於等到他的戀人守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