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聽著拉斐爾和貝安迪的故事，即使本來與此毫無關係，凱恩斯仍感到十分難受，甚至隱約感到了心在一下一下的抽痛，連他自己也不解為何會有這種反應，這是因為出於他對拉斐爾和貝安迪的同情，還是一種如同切膚之痛的感同身受？

「拉斐爾，你懷疑我是貝安迪的轉世，是嗎？」思索了良久，他終於鼓起勇氣說道： 「有一天，我跟著你進入了書房，發現了那條神秘通道，那應該是通向貝安迪的墓室吧，對不起，我不該偷聽的，可是我真的很好奇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對當時只是初識的我那麼好。」

「是的，你跟殿下擁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拉斐爾並沒有什麼好隱暪的，決定了給凱恩斯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等了三百多年了，從來都沒見過一個像你一樣，跟他這麼相像的人，你們不單擁有一模一樣的臉，而且身上的氣質也很相似，更重要的，是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一份特別的親切感，這種特別的感覺，就只有我和一個人一起時才會感到，那就是殿下。雖然直覺告訴我你就是他，可是，我卻發現你並不記得從前的一切，你已經忘記和我一起所有了……」說到這裡，拉斐爾不禁黯然，難過得差點落下淚來。 「我以為以我們的深厚感情，即使重生了，殿下應該也會對我有一些零碎的回憶，我不敢奢求，只要他記得在他的生命里曾經有我便已足夠了，可是在與你相處的過程中，我發現你已徹徹底底忘掉了……」

「不，如果我真的是他，我一定不會把你忘掉的，說不定你給我一些刺激，我就能記起來了。」凱恩斯見到他這麼痛苦，心有不忍，只恨自己為什麼連半點也想不起來，傷透了他的心？不，他相信，若自己真的是貝安迪的轉世，而他與拉斐爾的愛情又是那麼刻骨銘心，他是沒可能把他完全忘掉的。他始終相信，他欠缺的就只是一些物件或事件的刺激罷了，於是遊說拉斐爾道： 「你們之間有什麼事情或物件是特別難忘的？你讓我看看，我試試能不能想起一點點……」

「那麼，你認得這一把劍嗎？」拉斐爾也覺得他的話有理，於是拔出了他隨身帶著的寶劍，這把劍對他和貝安迪而言都有很特別的意義，說不定能勾起凱恩斯的記憶。

凱恩斯接過了寶劍，細心的看了又看，不斷試著逼自己回憶，卻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可是，拉斐爾苦苦等了他三百多年，若自己真的完全把他忘記了，不是對他太殘忍了嗎？他不想再令他痛苦下去了，只想給他一點點希望，對，只是一點點也好，若是真的不記得，那麼憑著常理去推測，裝作記得，那或許可行吧？於是答道： 「我……好像有了一點點模糊的記憶，這把劍是貝安迪……啊不……是我送給你的，對吧？」

這是最合常理的推測，凱恩斯心想這應該不會錯吧，拉斐爾說罷也點了點頭，這劍的確是貝安迪送給他的，但對他來說這劍最大的意義並不只在於此，即使凱恩斯什麼也不記得，憑常理推測出這是貝安迪送給他的禮物，裝作有此回憶而安慰自己逗自己開心並不奇怪，於是他繼續試探的問道： 「還有呢？」

「還有……嗯嗯……還有……」凱恩斯試圖用想像力把故事編下去，可是萬一編不好豈不是露餡了？一時間支支吾吾答不出來。

「這寶劍的確是殿下送給我的，他雖然對我的力量很有信心，但他擔心我會遇上更強的敵人，他不希望我為了保護他而送命，所以特別把這把寶劍送給我，這樣珍貴的寶物，當時只有王族才能擁有，他把它送給我，足以說明他對我的重視，能得到他這番情意，是我此生最幸運的事。」拉斐爾把真正的答案告訴他道： 「但你的答案只是對了一半，而且也是常人都能猜到的一半，另一半才是最重要的，有一次殿下陪著陛下出訪，遇上了刺客，我就是利用這寶劍把刺客殺死，救了殿下的命，所以，這把劍對我們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拉斐爾想到凱恩斯是因為不願意自己繼續痛苦，才刻意假裝記起一些欺騙自己吧，這份好意他是由衷感激的，雖然凱恩斯記不起他，可是起碼，他不願看到自己痛苦，他是疼惜自己的，單單這一點已很值得欣慰了，於是他笑著說道： 「我知道你其實想不起，是為了逗我開心才假裝想起，是吧？無論怎樣，凱恩斯，謝謝你……」

「對不起，拉斐爾，我不是存心騙你的……」謊言被拆穿了，凱恩斯不禁有點自責，他只希望上天能幫他想起一點點，一點點也好啊……

「我知道，你畢竟跟他是兩個人，我不該一廂情願的把你留在這裡，把你視作他的代替品的。」縱然心裡萬般不舍，拉斐爾也忍痛決定了： 「你有權利繼續過屬於你的生活，你的生命並不是屬於任何人的，所以，我不會勉強要你留下，你可以隨時離開這裡……」

「不，我要留下！」聽到他這麼說，凱恩斯斬釘截鐵的打斷了他說道： 「我已決定了，我一定要留下，雖然我什麼也記不起來，但我起碼可以陪伴你，幫助你！我已決定了，我要幫你解開吸血鬼的詛咒，讓你變回一個普通人，然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一起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凱恩斯，你有這個想法，我真的很高興，可是，吸血鬼的詛咒是不能解開的。」拉斐爾聽罷黯然苦笑。 「如果真的能解開，我早就掙脫了這個枷鎖，不用痛苦幾百年了，當時的王族為了讓吸血鬼永遠忠於自己，讓巫師下了一種極為困難，甚至是沒可能解開的詛咒，從古至今，從來沒有吸血鬼能逃出這個既定的命運。」

「他們找不到方法，不代表我不可以，自從我懂事開始，我一直對研究吸血鬼很感興趣，看過很多有關吸血鬼的書籍，對吸血鬼的認識絕不會比你們少。」這卻沒打擊凱恩斯的信心，他繼續自信滿滿的說道： 「別人找不到方法，不代表我不可以，我已決定了，即使要走，我也要和你一起走，我是絕不會再拋下你一個，絕不會再讓你孤單痛苦的生活的。」

雖然拉斐爾對解開詛咒並不樂觀，可是凱恩斯這番情意，他是由衷的感激，也覺得世上沒有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即使他們失敗了也不會損失什麼，而且凱恩斯這樣堅決，為什麼不放手一試呢？

「好的，我明白了，從今天起，我們便以此為目標吧。」凱恩斯的堅定令拉斐爾再次看到了希望，就算實現的可能只有萬分之一，但起碼仍能懷抱希望活著，比起之前那樣行屍走肉的生活實在好多了。 「如果真的成功了，我能成為一個普通的人類，我一定會跟你離開這裡，不管你是否記得我，以後我也要像從前一樣守護你，永遠也要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