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被他這麼一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莫要太放在心上，莫要太較真。」末了，她又道，「對了，兄弟，你知道文官住哪嗎？既然知道我是被派來做文官的，該有個接待的人吧？你是特意來接待我的嗎？」

「兄弟？」皓峰握緊了拳頭，注意點全放在華燈又說的兄弟二字上。自那人說過那樣的話後，皓峰不曾允人再叫他兄弟。

那年，西溪山腰的紫竹長得鬱郁蔥蘢，那人一身霧竹綠交領大袖衫，端的是清麗俊逸，溫雅脫俗。推杯換盞間，兩人志趣相投，結下兄弟之情。此後一個居廟堂之高，一個處江湖之遠，卻皆是為君分憂。

「可知你是在跟誰說話？」皓峰斂眉凝目盯著華燈。

華燈未散的笑意還凝在臉上，她明顯地能感受到一股壓迫力，於是，她趁著未散去的笑意，嘴角又彎了彎，訕訕地賠著笑容，「你……」你是誰？

剛要往下說，卻瞥見皓峰身後的菩提樹後露出一抹白色身影。華燈對這抹白色身影再熟悉不過，一溜煙地跑了過去，邊跑邊喊，「哎呀，三殿下，我可算找著你了。」

「華燈！」皓弦搖著扇子，步子不緊不慢，又道，「怎有空親自來我這玩？」

華燈瞅了瞅四處的彼岸花，笑道，「聽說冥界的彼岸花乃世間一絕，這才親自跑一趟，親眼瞧上一瞧，總歸比聽別人說得雲里霧裡的，記憶深刻些。」

「這倒也是，上天入地在人間，可沒有勝過這彼岸花殿的彼岸花。」皓弦合扇，向著皓峰拱手道，「大哥，你說是不是？」

皓峰目光觸及皓弦，淡淡道，「你認識？」

「認識，熟人。華燈的文采，在仙界便屈指可數，我們冥界，定無人能出其右。」皓弦拈著合起的扇骨，點了點身兩側的彼岸花，「若是現下讓謝仙君誇一誇我們冥界的彼岸花，也是不在話下的。」

「是嗎？」皓峰看向華燈，意思是讓她現在就來一段展示一下。

可華燈心緒未平，哪有這閒情逸緻。

華燈訕訕地笑道，「也不是隨時皆能信手拈來，這需要靈感。靈感加持，方能水到渠成。」

皓弦的一聲大哥，差點把華燈嚇癱。她面對的竟然是冥界的尊主冥帝。華燈此時緊張得不行，看向皓峰的眼神多了幾分畏懼與忌憚。

皓峰自是把她的變化看在了眼裡，打趣道，「人間的文人墨客講究的東西，你也注重？」

華燈保持著先前的笑意，謹慎地說了六個字，「也就是瞎講究。」

皓峰看向她的眼神深了些，紅色的瞳孔里掀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復又恢復正常。

華燈訕訕地，淡淡地笑著。待皓峰不再看他，這才恢復常態，暗自鬆了一口氣。

華燈也不知為何得知他是冥帝，便心神慌亂起來，一時間亂了些許方寸，不敢肆意言語，也不敢放形隨意了。

皓峰把目光轉向皓弦，淡淡道，「找我何事？」邊說邊朝著彼岸花殿的方向走著。

皓弦緊隨他身後一小步，皓峰慢上一步，他便能直接撞上去。當然，皓弦知道他這大哥是邁步沒有回步的，他是萬萬撞不上去的。

華燈就尾隨皓弦，差了三步之遠。她邊走邊瞧著四處，心下暗暗記在腦中。在天界，她吃得開也混得不錯，在冥界，新地方，總歸還是要留意些為好。

萬一哪天不小心得罪了這個冥帝，估計她回天界的路會稍顯艱難。屆時，與七殿下見上一面，怕也是難上加難吧。

皓弦搖著扇子，說道，「北辰星君邀我一同去西溪山走一趟，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皓峰斂了斂眉，淡淡道，「既是邀你同去，問我作甚？」

「你不去？」皓弦搖著扇子的速度慢了下來，似是在提醒，又似在試探，「再過兩日，便是中秋，你當真不一道？」

皓峰伸手扶了扶眉頭，難得的語氣柔軟，「不了。最近事務較多，我忙完了，去住上幾日。」

皓弦把扇子一合，頓了腳步，「得了，那我得先去了。有事，你捎紫斑通知我。」

「嗯。」皓峰淡淡應了一聲，隨即又補了一句，「東西皆不可亂碰。」

皓弦自是知道他所謂的不可亂碰的東西，含笑道，「小心著呢。」

語罷，沖著拘謹的華燈笑道，「大哥嘛，總是有個大哥的樣子。」

華燈在皓峰的目光下，訕訕地對著皓弦笑著，「你這就走了？」她是多不希望三殿下就這麼走掉啊。

皓弦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裡，湊近她耳邊，道，「我這大哥面冷心善，華燈莫要自先亂了陣腳。他喜歡有文筆的，華燈莫怕。平日里該如何便如何，不必拘謹。」

華燈聽了，覺得這皓弦的話，還不如不說。

皓峰看了眼華燈，又將目光轉向皓弦，半是提醒半是告誡道，「西溪的那隻，可不是一般的天狐，你莫要真著了他的道！」

皓弦搖著扇子，斂了笑意，心不在焉道，「不能，我不是去見他的。」

不是去見他？還能去見誰。皓弦看了看彼岸花，紅艷妖嬈的，明明他更喜歡這種熱情似火的，為何偏偏將那一襲墨綠印在了心間。

皓峰淡淡道，「你好自為之！我不會再說了。」

華燈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杵在兩人之間站著，她只能挑著笑，這邊看一看，這一邊也看一看。活脫脫像她自己曾說的傻子一樣。

皓弦收了扇子，愣了一會兒，語氣低緩傷感，「大哥，若是已置於心間了，又該如何？」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喃喃詢問。一語言罷，便施展術法離開了。

華燈看著他離開的地方，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皓峰道，「文官有文官的事，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倒是一點不急，半點沒個文官的樣子。」

華燈被他嗆的不敢說話，心下暗暗腹謗，她初來乍到，還什麼都不知道，就突然被告知是來冥界做文官的。能有什麼官樣子，能燒什麼三把火。且她這點仙力在他面前又蹦躂不起來，她能做那等沒事給自己找事的主嗎？

華燈悶著頭，跟著皓峰進了彼岸花殿。皓峰徑直走向花殿中央的寶座，拂衣端坐。華燈站在階下，眼神怯怯地看向他。

華燈倒不是真的怕他，只是做做樣子的事情，她還是擅長一點的，而且，大官都喜歡別人怕他。這點，華燈算是通透了。

皓峰伸手指了指自己右側的一張檀香木桌，道，「以後，你於此處辦公。事無巨細，每日戌時向本君一一道來。」

「戌時？」華燈不太滿意，扯著小性子順口道，「戌時當是人間夜幕降臨，歡娛喧鬧，流連花間的好時辰啊。怎的我卻要公務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