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不該是過奈何橋……」華燈突然說不下去了，皓峰看向她的眼神含著絲絲哀傷，讓她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也許是老文官的事讓他太難過了。華燈暗想。

華燈拽了拽他的衣袖，試探道，「帝君，要不我們回去？」

灰飛煙滅，無後事可做。該說的已經說完，待在這，不如回彼岸花殿。

皓峰聞言，心神一怔，他怎麼就會把她當成那人了呢？

皓峰拂開她的手，邁開步子，淡淡道，「難得出來，帶你轉轉。」

「這好啊。謝謝帝君。」華燈聽說要逛一逛，精神就來了。

真到轉轉時，華燈這才發現，皓峰也沒帶她怎麼轉，就是從老文官府連走帶飛到彼岸花殿。華燈一路上見著的儘是些鬼差捉人，相互吵鬧的事情。好不容易有個市集，卻冷清得不得了，她也沒有停下去看的意思。這裡，一點也沒有人間熱鬧。

到了彼岸花殿門口，紅紅火火的一片，鬼差們盡職盡守地站著，看見皓峰便問好。還有些個艷美的鬼差，嬌羞帶澀地看向皓峰，轉頭和其他鬼差竊聲私語皓峰的俊逸。

「喲，真是難得見著帝君的俊顏呢。若是讓我去彼岸花殿服侍一晚，落個灰飛煙滅，也不虧。」

「不承想，你這死東西心心念念想勾的，竟是帝君這般俊秀的。」

「帝君的身子，奴家可是饞得很，那腰身可有著使不完的力氣，要是到了那會子，哈哈，誰能不快活啊。」

……

有些話聽在耳里，華燈都冷不丁起了激靈，抬眼去看皓峰，卻見他跟沒這回事一樣。

大概，他聽慣了？

華燈忍不住轉頭去看，那些個濃妝艷抹的艷艷們。目光剛觸及一位艷艷的眼神，眼前突然一黑。

「嗯？」華燈輕吟了一聲。微涼的觸感，她能斷定是一隻手蒙住了她的雙眼。

「帝君？」華燈伸手去撥對方的手，手指剛捏住皓峰籠住的指尖，便聽到一個清冷低沉的聲音，「看不得。」

華燈疑惑，「不都是鬼差嗎？」他能看得她就看不得了？

「她們不一樣。」皓峰解下扎袖口的彼岸花棱，將華燈的眼睛蒙了起來。

「這是……？」華燈不理解，不能看，她不看就是了，為何還要蒙她眼睛？

「你，會被她們影響。一會兒，你無論聽到什麼，眼中映著怎樣的畫面，皆不要將這彼岸花棱解開。」皓峰叮囑道。

華燈聽他這麼說了，卻仍然覺著奇怪，難不成她這回頭一眼，給看出什麼麻煩來了？

「我……」華燈剛說一個字，卻覺得耳邊生風，風中裹挾著些許香甜的氣味。

「暫時出不去了。」皓峰提醒道。

「嗯。」華燈應了一聲，便覺得有人攬住她的腰身，帶她輕起後退，落在了石頭上。

華燈剛站穩腳跟，便覺得耳邊一陣清朗的銀鈴聲，伴著狐狸的哀嚎聲。她身處一片紫竹林間，聞聲便循著而去，卻在一個坡後看見皓弦手裡抱著一隻狐狸。通體銀白色，兩隻前爪上圈著一對墨綠綢線編製的銀鐲鈴鐺，尾尖有一縷墨綠的毛色，墨綠的眸子里閃著好看的金光。

皓弦看見她，笑道，「炊煙，你這林子里的狐狸，甚是可愛。」

華燈笑道，「許久未見，怕不是尋常之物。三殿下若是喜歡，帶回去養著便是。」

華燈也是第一次見著這麼漂亮的狐，伸手想去摸摸它的頭，卻見它墨綠的眸子里沾著戾氣，似乎是不允許她的舉動。

華燈覺察敏銳，五指一屈，把手縮了回來，嘴角勾著笑容，「看這皮毛，此狐定非凡品。」

皓弦笑得如沐春風，「如此，便多謝了。」

華燈道，「殿下收了好處，許謝某的事可成了？」

皓弦含笑從懷中掏出一封，金邊銀蠟封就的信，「在這了。」

華燈心事重重地接過信。皓弦笑道，「炊煙，這狐狸我帶走了。」

說完，便施法離開了。

華燈拆開信封，裡面是一片硃紅色帛布，上面印著五個金字，「聖上即殿下。」

聖上即殿下？當今聖上就是七殿下。華燈喜上眉梢，還好自己沒有弄錯。殿下瞞了她那麼久，還好她找著了。此番，她定能助七殿下歷劫成功，早日返回天界。

華燈想起那張久違的臉，想起那一抹藕色的身影，耳邊似有水滴暈開溯洄記憶，又似有風吹杏花簌然輕響。

天樞宮前，七殿下一身藕色長衫，立於杏花樹下。抬眼見她，粲然一笑，向她走來。

華燈看到他笑如陽春三月，聽到他說，「阿煙，你終於回來了。這一劫，也算是渡完了。此後，你便能隨我左右，再無人敢笑你，欺你。」

華燈被那笑容染的有些暈向，目光所及皆是七殿下那如花般的笑顏。

身子被圈進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耳邊有溫柔真摯的訴說，「阿煙，我在司命處知你近日便會歷劫歸來，每天都來等，一天也沒落下。阿煙，我好想你。」

「殿……殿下？」華燈緊張，結巴道，「殿下如此，是為何？」

華燈臉紅得厲害，還沉浸在受寵若驚的氛圍里，七殿下又笑道，「阿煙，我也喜歡你。」

華燈心神蕩漾，正要伸手要回抱住彥溫……

卻聽耳邊一聲著急地低吼，「華燈！你出什麼神？」

華燈聞言，軀體一顫，立馬就感受到腰間的那隻手。皓峰攬著她的腰身又向後退了幾步。華燈這才察覺他們已經不是站在石頭上了。

「我……」華燈想要說什麼，突然覺得方才一切只是幻夢一場。

夢裡那個叫炊煙的，雖與她長相無二，卻實實在在是個男兒身。可為何她有著這個人的記憶？

「華燈大人得償所愛，帝君何必擾人快樂呢。」嬌軟柔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華燈有點迷糊地搖了搖頭，卻發現四處一片漆黑。許是因她雙眼被皓峰蒙了彼岸花棱，華燈心想。可耳邊的聲音……

耳邊似是長劍戳入肉身的聲音，又似千刀亂砍肉身的聲音。鬼哭狼嚎的，叫聲凄慘而悲切，像是來自遙遠的時空，可刀劍入體的聲音卻是真真切切打在耳畔。

黑暗中，華燈睜開了雙眼，可是她什麼也看不清。華燈動了動身子，卻發現四肢和腰身皆被固著。

就在她疑惑萬分時，遠處印出了一抹身影，緩緩向她走來。

在這無邊漫漫的黑暗中，她看到那人周身籠著金紅色的光暈，一襲紅衣，恣意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