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殷天俠的手指被綁著，整個人被吊了起來，雙腳離地面近在咫尺，卻又如何都觸碰不到，幾根手指承受著全身的重量，手腕早已脫臼了，沉重的身體在拉扯著往下墜，卻又被死死的吊著，就只這樣已夠人受罪了，這九門幫果然比傳聞中更殘忍冷血，折磨人的手段天天新鮮，層出不窮，這幾天下來，身上挨的不是皮鞭就是鐵棒，不是被猛地壓進水裡弄得差點窒息，就是被烙鐵燙得死去活來，而且還滴米不沾，連水也只勉強喝了幾口，身上的血不知流了多少，骨頭都碎裂了，都不知還剩多少塊完好一點的皮肉，自己還能撐到現在也實在算是奇蹟。

不過，吳邪既然要逼問他，就自然不會輕易讓他死，只會讓他嘗遍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他早已預計落入這人手中，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被嚴刑拷問一番也是在所以難免，可是他在接受這任務時已預期一死了，還有什麼可令他害怕的？

那句 「是誰指使你的？」他都不知聽了多少遍了，可幾天過來，儘管沉默只換來更慘無人道的折磨，他還是咬緊牙關什麼也不說。殺手有殺手的道義，就算他明知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一部從來不會被當作人看待的殺人機器，他也不會出賣組織，因為，那裡還有他最重要的兄弟。若是被發現自己背叛了，作為跟自己最親近的夥伴，小黑一定會遭到毒手，所以，不管是為了兄弟情義還是職業道德，就算是把他活活折磨致死，也休想讓他吐出半句話來。

也不知被折騰了多久，殷天俠已是昏昏沉沉，意識模糊，被潑醒了又昏過去，昏過去又被潑醒過來，他不禁自嘲，自己這條命也太硬了吧？橫豎都是要死，倒不如快點撐不下去，幹幹脆脆了結了，總比現在受盡這種沒有盡頭的折磨好得多。

他今天總算見識到吳邪的利害了，怪不得人人一聽到他便聞風色變，甚至連江湖上很多大幫派頭目都要敬他幾分，這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翩翩儒雅的人，心狠手辣起來，其冷血兇殘程度可要比修羅惡魔更要恐怖。

這幾天吳邪都沒有露面，這也很正常，拷問逼供這種事情交給手下去做便是了，他只是那些想殺他的人的其中一個，他的命對他而言就像螻蟻一樣，根本不值得他浪費任何心思時間。

可是，令殷天俠意外的是，這個令他吃盡苦頭的男人，竟然出現了。

吳邪命手下停下手來，一步步走向滿身是血，遍體鱗傷的殷天俠跟前，空氣中瀰漫著令人噁心的濃烈血腥味，地上牆上都是觸目驚心的血漬，面對這些，他卻沒有像很多黑道頭目的猙獰兇狠，但臉上卻是冰冷漠然，目光也是淡泊如水，彷佛這樣的酷刑折磨只是很尋常不過的事情。

他走到殷天俠跟前，打手很配合的抓住了殷天俠的頭髮，狠狠幾個耳光把他打醒過來，逼他抬頭看著吳邪那雙沒有半點波瀾的眼睛。

「不用…浪費時間了…」殷天俠虛弱的笑了笑，說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句話。 「要殺…便殺…」

「我是個有耐心的人，可以跟你慢慢玩，我花的只是時間，你灑的卻是鮮血，這場遊戲挺劃算有趣的。」吳邪仍是木無表情，語氣不慍不怒，但每字每句都令身邊的人無不心寒。 「就算你口硬不說，我要知道的事情，早晚會得到答案。」

「既是這樣…我說不說…都沒分別了…」殷天俠不禁好笑，既然他這麼神通廣大，什麼都能查出來，還來拷問他幹嗎？這個變態，分明是以折磨他為樂吧？ 「有本事…自己去查…我不會…出賣兄弟…」

「你這人也真奇怪，反正我早晚都會知道的事，由你告訴我，少受點皮肉之苦不是更好嗎？自找罪受自討苦吃，難道你是個被虐狂？還是你這麼天真以為，就憑這份愚忠，你的金主就會放過你了？」吳邪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不如我們來個交易，你讓我省點功夫，我也不會告訴他是你背叛，就當作是我自己查到好了，兩者都有得益，豈非更好？」

「你自己查到…是你的事…」這看似吸引的條件，殷天俠卻是不為所動。 「我殷天俠…不是那種…出賣兄弟的混蛋…」

「有骨氣，不錯呢，不過用命來換骨氣實在太愚蠢。這樣優秀的殺手，卻是牛一樣的固執，長了個沒腦筋的腦袋，可惜啊！」吳邪搖了搖頭道： 「我就只會再給你一個機會，在你的血流幹前，若你回心轉意就告訴我。」

吳邪語畢便轉身離去，而殷天俠亦很快知道他要做什麼了，隨著手腕和腿上幾陣劇痛，血管被狠狠割開了，鮮血立即如泛濫一樣洶湧出來。

在給他放血嗎？殷天俠笑了笑，也好，自己很快便能得到解脫了…

吳邪從刑訊室走了出來，迎上來的是他最信任的王盟。

「老闆，接著該怎樣做？」

吳邪這一著實在令王盟摸不著頭腦，他明明早就已查出了今次派人殺他的是Infinity ，而指使人就是裘德考，既然需要知道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了，還這樣裝模作樣，花這麼多心思嚴刑拷問到底是為了什麼？

「若他招供了，就讓他流幹血死，然後卸成八塊拿去喂狗。」

吳邪這回答令王盟更猜不透了，人家拷問不是都是要犯人屈服嗎？可是為什麼人家招了，他這老闆卻反而要把人殺掉？

「可是，老闆，這是為什麼…」吳邪決定要做些什麼，向來都沒有人敢多問原因，只有王盟，這個一直跟著他，他最信任的人，才會有膽量問這種問題。

「王盟，知道歷史上賣主求榮的叛將都有什麼下場嗎？」

他這一說，對他最為了解的王盟開始明白他的用意了。

「如果他死也不肯說呢？」

「那麼，就偏不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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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俠只感到身上的血不斷在流，都快要流得一滴也不剩了，本以為終於可以得到解脫，但那個變態看來還是不想放過自己。

他醒來時，已不再被吊著了，而是躺在床上，換了一身幹凈的衣服，身上的傷口也被處理過了。

這個吳邪，到底又在耍什麼花樣？

「你到底…想怎樣…」殷天俠的聲音已虛弱到自己也沒法辨認，才輕輕一動，斷裂的肋骨立即刺進了肺部，痛苦的咳出了幾口血來。

「其實你肯不肯說，對我而言都不重要，要殺我的是誰，我比你更清楚。」

吳邪這話並沒有騙他，的確，作為殺手，殷天俠只是奉命行事，背後主使是誰，他不會過問，也不會知道，這一點吳邪可比他清楚得多。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虐待狂…」殷天俠沒有在意會不會激怒吳邪，走到這一步，他已完完全全豁出去了。

「那些膽敢利用我三叔的人，我定要他付出代價。」說到這裡，向來都淡漠平靜的吳邪，眼中閃出了一絲甚少在他身上出現的兇殘凌厲。 「不過，這點也是我欣賞你的地方，能想到用這方法引我上當的，你還是第一個。」

「那麼…你是想招攬我了？」殷天俠是聰明人，聽吳邪這麼一說，他已想通他留自己一命的原因了。

「除了歸順我，你已沒路可走了。任務失敗了，Infinity也不會放過你。幫我殺了那個指使你殺我的人，你利用我三叔的事，可以一筆勾銷，我可以既往不咎。」

「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殷天俠不禁好笑，花這麼多周章，就是為了要招攬他？他可從沒見過這種有趣的招人方法。他雖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但也有他的做事原則，任務失敗了，還反過來幫目標人物殺掉自己的金主，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他實在做不出來。

「真是固執得可以。」吳邪卻不太在意，他要得到的人，從來都是志在必得，他自有他的方法，也有耐心等待，並不急於一時。 「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可以走了。」

殷天俠不能置信的看著他，他做了一場大戲把自己抓來，什麼也沒有得到，然後就這樣放自己走了？

這個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說到做到，既說了放你，就自然沒有人會攔你。」吳邪向他做了個手勢。 「走吧！」

這個人雖然實在令人難以猜透，但殷天俠相信他會信守承諾，既然他肯放他，他就應該能安全離開。

殷天俠撐起了虛弱的身體，跌跌撞撞的趕緊離開這個險地。

在他走了不久，吳邪又召來了王盟。

「把裘德考解決掉，放消息出去，是殷天俠替我幹的。」吳邪輕輕一笑道： 「再去跟Infinity開個價，我要買下一個叫李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