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小黑已焦急等待多天，還是沒有殷天俠的音訊，魏進風告訴他，不管他是否出賣組織，下場不礙乎是被吳邪殺死或是被組織處死，根本沒有活命的可能，叫他幹脆死心，不用等下去了。

他拿著殷天俠給他的支票，他就是明知九死一生，才把他一生的積蓄都交給自己，即使在死前，他心心念念的還是自己和李嘉的生活，他對自己已不只是一般的兄弟或戰友，而是情深義重的親人，可是自己卻又能為他做些什麼？

不但不能為他報仇，就是連他的屍體也找不到。

以吳邪的心狠手辣，又怎會放過他？恐怕他不但已經慘死，而且已是屍骨無全。

「阿俠…」

從小到大，在那冰冷殘酷，從沒有把他們當作人看待的組織里，他們就只有相依為命，在冰冷痛苦時依靠著對方取暖，互相安慰鼓勵，全因為有著彼此，他們才能在這極為痛苦的日子中熬下去。他們雖不是親生兄弟，但深厚的情誼，緊密的默契好比連心的雙子，他們都是對方最為重要的親人。即使有了李嘉，阿俠在他心裡的地位從來沒有動搖，可是，如今，這個他最依靠信賴，最能給他溫暖，跟他最密不可分的人，卻已永永遠遠離開了自己。

那切骨的痛楚，就如同失去了半身一樣…

從他有記憶以來，不管遇到什麼，即使在最無助絕望的時刻，他也從來沒有流淚，可是此刻，一想到最愛惜的兄弟慘死，自己卻無能為力，什麼也不能做，眼淚似是無法抑止缺堤而出，就像要把多年來都被死死壓抑著的情緒痛快的釋放出來。

他不想把這情緒帶給李嘉，他已經夠痛苦了，這悲傷自己一人承受便已足夠，所以在李嘉面前，他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只會躲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掩面低泣。

「小黑…」雖然小黑刻意不讓李嘉發覺，可他還是能清楚感到他的悲傷。這段日子，李嘉雖然精神恍恍惚惚，甚至有時還會神智不清，可是小黑是跟他最為親近的人，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都一一看在眼裡，他知道殷天俠出事了，也知道他們兄弟已是陰陽永隔。

「是不是餓了？我去做些東西給你吃。」聽到李嘉的聲音，小黑立即抖擻起精神來，趕緊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又如同平常一樣溫柔的微笑著。 「吃完東西，也是時候服藥了，醫生說只要定時服藥，就會慢慢好過來的，所以不用擔心，只要按照醫生吩咐的做便可以了。

「阿俠的事我都已知道了，你不用再硬撐了。」李嘉看到他這樣子更是難過，就算是怎麼悲痛，他還是在自己面前強顏歡笑，這份處處都保護著他的深情，他又怎會不被感動？ 「你也是人，也會悲傷，也會痛苦，不要對自己這樣殘忍，把這些權利都剝奪了。」

「阿俠的遺願是希望我們好好生活下去，他給了我這筆錢，就是想我們能重新生活，所以，雖然悲傷是在所難免，我必須為他振作起來。」小黑堅強的說道： 「我答應過他，一定會設法治好你的病，然後和你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所以，為了他，我們都不可以放棄！」

「我的病會不會好，我真的不知道…」李嘉苦笑著答道： 「在來香港之前，我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希望，我始終相信，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我不甘心，我不認命，我努力去找出路，可是結果呢？或許，到了最後，所有努力都是徒然，就算我怎樣掙扎，也根本沒法能逃過命運的擺布。小黑，我真的不知道在二十四歲生日後，自己會變成怎樣，若我真的變成了一個只會傷害身邊的人的瘋子，就把我送進精神病院，然後徹底的忘了我，當作我從沒在你的生命里出現過吧！」

「不！你絕不會變成瘋子的！你不是一直都抱著希望嗎？怎麼現在卻變得這樣悲觀？這根本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堅強的，不向命運屈服的李嘉！」

「陳教授說過的，有家族病史的病人，發病率幾乎是百分之百，有些事情，以人類的力量是改變不了的。」

「又是那個陳教授！他就算是專家，但他的話真的百份百可信嗎？」小黑雖對陳茗軒十分懷疑，可在有足夠證據之前，他並不想在李嘉面前作出任何猜測，只能以另一方法勸他不能盡信他的話。 「他不是神，不能準確預測一切，更不能判定你的命運！」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對將來很迷茫，很無助…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

小黑還想再說下去，設法改變他這悲觀消極的想法，就在此時，在他焦急的等待幾天後，電子郵箱終於有了新的郵件了，他先放下手頭上的事，立即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打開細看。

一方面，他實在渴望想知道有關阿俠的音訊；另一方面，又實在害怕組織會告訴他阿俠真的死了。

可是，這郵件卻跟這兩件事都沒有關係。

那是魏進風給他的，內容雖跟阿俠無關，可卻是令他完全驚呆了。

「Black，以後你不再隸屬Infinity，有人出高價替你贖身了，我會給你前往杭州的機票，讓你去見見你的新老闆。」

這…這是什麼意思…是組織把他賣了？他可是組織里重要的情報人員，若不是對方出了極為可觀的價錢，還有相當的勢力，組織是絕不可能把他賣掉的！到底是誰擁有這樣的財力勢力？對方要買他是為了什麼目的？

杭州…

吳邪…

阿俠…

他突然有了極為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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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俠好不容易才從吳邪手逃了出來，吳邪真的信守諾言，沒有怎麼為難他，可是，那並不代表他已脫離險境。若是組織知道吳邪放了他會怎麼想？吳邪怎可能無條件放他？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倒戈背叛了，叛徒的下場只有一死，所以，他絕不可以讓組織知道他仍活著。

他很清楚，此刻小黑定為自己擔憂不已，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悲痛欲絕，李嘉的事已令他飽受煎熬了，他絕不希望他為了自己再受雙重打擊，可是，只要是露出哪怕半點破綻，組織都會立即要了他的命，所以即使他現在已找到地方暫時棲身，但仍是不敢跟小黑聯絡，告訴他自己仍然活著。

他一直都想不通，吳邪怎會這麼輕易放過他？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殺手，就算吳邪想把他納為己用，也不值得花這麼多的時間心思。布下了這麼精妙的局中局，獵物到手了後又輕易放了，這不是縱擒先縱又是什麼？他可不是傻子，不會相信他就這樣放過自己，他一定還有後著，此刻自己正是腹背受敵，天天都活於刀鋒之上，稍一不慎便會立即喪命，每個行動都必須如履薄冰，必須小心翼翼，不能露出半點行蹤。

他正藏身於一座公寓里，到目前為止都沒人來找他麻煩，但這段日子實在太平靜了，平靜得異於尋常，就像暴風雨前夕似的。據他推測，吳邪很快便會有所行動了，而組織見他失去蹤影多時，以他們做事的謹慎，不會輕易把他當作死了，必定會想盡辦法把他找出來，不管被哪一方找到，自己都是必死無疑。

這段日子，每天都是坐立難安，渡日如年，如坐針氈，他也不知何時才能得到解脫，除非吳邪和組織都以為自己已死了吧，否則恐怕一世也得這樣偷偷摸摸，暗無天日。其實，以他不愛受任何拘束，嚮往自由自在的性子，要他過上這種比坐牢更要難受的生活，倒不如一槍把他斃了幹脆，只是，他很明白，即使世上幾乎沒有誰會在乎他的生死，但只少會有一個人為他的死心碎斷腸。

為了那個唯一會為自己傷心心疼的人，無論如何艱難，他都一定要掙扎活下去！

他多數時間都是足不出戶，可是，即使處處小心，也總不能整天留在屋裡，到街上買些東西還是必要的，為了掩飾身份，他每次出外都是喬裝打扮，假裝成一個跟自己年紀起碼相差十幾年的中年男人，他雖不特別擅於易容，但在組織里也算是訓練有數，一直都成功騙過去了，沒遇上什麼問題。

然而，今天從超市回來時，以他作為殺手的敏銳警覺，他卻很明顯感到有人跟蹤埋伏，而且對方還不只一人。

直覺告訴他：這群人一定是來取自己的命！

他立即加快腳步逃離，可是，對方卻是明顯有備而來，在被人多勢眾包抄圍伏，前後夾擊的情況下，他根本無處可逃。

他細看眼前那些不是握用槍械利刀，便是拿著鐵棍，凶神惡煞，滿臉殺氣的彪形大漢，他們都不是組織的人，而且他也可以肯定，若吳邪又要派人來抓自己，那上次根本不用多此一舉放他離開，所以，他們也應該不是九門幫的人。

那麼，他們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