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也回去的時候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她在回來前去買好了飯，吃完拿出老闆給她的老款iPad開始畫畫，這一畫就又是好幾個小時。

張白也正皺著眉思考，一陣鈴聲打斷了她的思路，她拿起手機，是一直資助她的老畫家的電話。

她放下電容筆，拿著手機走到宿舍陽台邊接電話。

電話那頭不是老畫家，而是他的女兒，對方打電話問張白也最近有沒有空，說是老畫家最近身體不好住院了，一直還念叨著想見見她。

張白也皺著眉，開口道：「爺爺是在哪家醫院？我每天都有空，隨時可以過來。」

「國立第一醫院。」女人溫聲道，「小白，不著急啊，你最近不是還有比賽嗎，能抽個空過來看看就行了，老爺子也是太久沒見你，心裡很想你。」

張白也想到自己剛才的畫，自嘲道：「祁阿姨，我這比賽哪有什麼要緊的，又是去陪跑而已。」

「別那麼說，我們都知道，是他們……」祁敏嘆了口氣，止住了話頭，「你好好準備，一定有機會，爺爺這邊不著急。」

和祁阿姨再閑聊了幾句，對面也就掛了電話，張白也心裡也被這個電話鬧的有些沉重。

掛掉電話剛好手機顯示消息提醒，張白也平時很少用娛樂軟體，微信聯繫人也少得可憐，左右無非是老師長輩們，同齡人很少很少，看到微信消息提醒時，她愣了一下，才想起這好像是今天在咖啡館認識的女孩子。

加上好友那會兒對面給她發了個表情包，平時微信主要用來給一些長輩發消息，當時看著對面發來的那隻q版的小貓咪，張白也覺得很可愛，長按添加收藏了，然後順手發了個微笑表情，這是她平時和長輩們聊天最常用的表情。

這會兒對面發來一句：【現在還在學校嗎？】

張白也也沒太在意，回了一句：【嗯，沒有別的事情我都在宿舍。】

顏舜溪一時沒有回覆，張白也看著手機上顏舜溪的個人主頁，順手點了進去。

顏舜溪的頭像是一幅塗鴉式的水彩畫，畫上的內容是田地里迎風飛揚的小草，顏色比較鮮艷亮麗，但是可以看的出來畫功並不高，甚至還有幾點髒亂的色塊，很像孩子畫的。

女孩兒的昵稱叫溪溪，張白也的微信列表沒有什麼人，微信也只是她拿來聯絡的一個軟體而已，寥寥無幾的人她分的很清楚，幾乎沒有給人備註，顏舜溪的這個「溪溪」在一眾的「花開富貴」、「厚德載物」里混跡，倒是有幾分格格不入。

點進顏舜溪的朋友圈，張白也劃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翻完，裡面幾乎都是一些油畫和水彩畫作品，以及偶爾顏舜溪的日常生活，不過那些照片的背景幾乎都是在戶外或是畫展，很少有家居照片。

張白也指尖頓了頓，按上鎖屏鍵，手機熒幕瞬間回歸一片黑暗。

她很難得會去主動關注一個人的生活，卻在認識顏舜溪後改變了她這麼多年來的習性。

這種感覺……張白也覺得很不好。

顏舜溪看見張白也消息的時候她剛洗完澡從酒店浴室出來，正拿著毛巾擦拭著頭髮。

看到消息，她主動給導員打了個電話，詢問住校的事情，恰好張白也的兩位室友正準備離校住，她們寢室也就空缺了床位，等回學校上學的時候顏舜溪就可以申請住校。

從家裡出來的匆忙，很多衣物都沒來得及收拾，一想到自己房間很可能會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翻來翻去，顏舜溪心裡就一陣噁心，好在她媽雖然平時喜歡和小男生玩，但是錢從來沒有少過，這麼些年下來她也存了不少錢，可以多去買幾套衣服。

顏舜溪性子野的很，從國中起和她爸第一次鬧，她就學會一個人跑出去住，那時候年紀小，一個人住不了酒店，她就跑去外婆家，後來等她長大，外婆去世了，她也沒有家可以去了，酒店、單身公寓、這些彷彿也成了她第二個家。

顏舜溪拿著iPad倚靠在床頭，用電容筆在類紙膜上勾勒出繪畫的模型，正要接著繼續畫下去時，手機鈴聲響了。

她不耐的朝床頭伸出手，趴在床上，接了電話。

來電顯示是她媽。

「小溪，我聽你爸說了，出來住沒事，錢夠不？」她媽那兒聲音有些嘈雜，也是一陣陣的音樂聲和人群的吵鬧聲，「你自己管好自己，國畫記得要好好練，我找人打聽了，這次比賽有個教授，他比較喜歡……」

還沒等顏舜溪她媽說完話，顏舜溪就掐斷了電話，對面也沒再打過來，只是隔了幾十秒給她又轉了一筆錢過來。

顏舜溪領了錢，有錢不拿是傻子，哪怕她只是她媽 的工具人。

將整個人埋進床鋪里，顏舜溪大聲嘆了口氣，握著手機，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

現在是深夜十二點，顏舜溪習慣了熬夜，今天卻覺得異常的累，只想趕緊睡覺，她看著微信頁面，和張白也的對話已經是昨天對方給她的回覆。

顏舜溪回消息一向言簡意賅，經常已讀不回，主要是懶得回，大半夜的，她頭一次想和一個人說點兒什麼，但想想對方的那個「微笑」，估計也聊不出什麼來。

酒店房間樓層很高，很輕易就能一覽整座城市的夜景，顏舜溪趴在床上望了眼窗外的夜色，想了想，給張白也回了條消息，接著就關上燈準備睡覺。

睡前發的消息讓她很安心，她說：【看窗外，今天晚上月色好美。】

這是她二十多年來入睡最快的一次，也是睡的最安穩的一次。

而窗外的城市依舊燈火流麗，月色遮掩下，卻也顯得有幾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