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也，我以你為榮。」

張白也驀地抬起頭來，她看著眼前的老爺子，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老爺子掙扎著就要從床上坐起，張白也連忙伸手給他搭了把手，他靠在幾個堆起來的白色枕頭上，伸手拿了剛剛張白也拿來的果籃里的一隻香蕉。

「小白也知道我愛吃香蕉呀，還特意買了個果籃來。」老爺子給香蕉剝開皮，笑眯眯的說道，「你知道我最看重你什麼嗎，白也。」

張白也愣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是你的真誠。」老爺子咽下一口香蕉，「無論是為人的，還是作為一名畫師的。你的畫是注入了你的靈魂的，一個真誠的人，她天生就有著成為畫師的能力。」

「誰都會給我買果籃，買香蕉，可是即使他們看起來那麼華貴，我也從不喜歡。」老爺子認真的說道，接著又在一隻外觀看起來很華貴的果籃里翻找起來——裡面甚至還夾雜著鬱金香，籃子上鑲著金邊。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看似昂貴的東西，是否只是金玉其外實則敗絮其中的歪貨。」老爺子說著，翻出一個黑了一角的蘋果。

「小白也，我希望你為你而活，永遠畫你喜歡的東西吧。」老爺子輕聲說著，「別讓那些被迫賦予你的東西輕易的束縛住你，連同我，也是一樣的。」

一直到出門回寢室，張白也整個人都是失魂落魄的。

怎麼能是這樣的呢，自己活著的意義，從前是為了爸媽，為了弟弟，後來是為了報答老爺子，可是如果說是自己......

為了自己而畫，她又能畫出什麼東西呢？

只是這樣想著，她腦海里卻莫名的浮現了一個短頭髮女孩子的影子。

第一周的周末，林彌又是不回來，李湘思就是海市人，周末回家住去了，張白也不留在學校也沒處去，至於顏舜溪，迫於她媽隔三差五要她回家，這周末還是打算回她爸那兒。

海市是個無比溫暖的城市，每年也只會下那麼一場雪，而在雪天的嚴寒過後，羽絨服就會擱置，剩下的只是無盡溫暖的四季。

顏舜溪背著背包，身上穿著件綠色的衛衣，她剛從計程車上下車回家，現在站在家門口，插入鑰匙打開門，她剛一走進去，就聞見一陣瀰漫著的濃郁煙味。

顏舜溪厭惡的皺了皺眉，右手攥緊了雙肩包的肩帶，如果不是她媽媽跟她說她今天也會過來，她也不會想看見這個烏煙瘴氣的家。

這會兒還是上午，按照她爸以往和那群狐朋狗友玩的程度來說，她爸爸應該還在睡覺。

顏舜溪這麼想著，打算先回房間放放東西，等晚點兒她媽來了再說，那會兒估計她爸就醒了。

她剛走上樓，兜里的手機就響了，顏舜溪接通電話，邊走邊說：「喂，媽？」

「我已經到了，你什麼時候來？」她隨口說道，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伸手打開房門。

「溪溪啊，媽媽今天有事情沒法趕來，你爸爸肯定在家的，你看看你跟他好好談談關於你比賽的事情，他認識那個......」

「得了，媽，你要好好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嗎，我今天......真的該來這裡嗎？」顏舜溪握著電話，她冷眼看著剛被打開的門裡頭的景象。

房裡的角落處隨意的扔著幾個酒瓶，女人的文胸和內褲被扔在地板上，顏舜溪的書桌上攤著她的日記本，能看出被蹂躪的一團亂，書桌旁的地板上散著被撕得粉碎的白紙，上面還有著黑色的字跡。而垃圾桶里散落著幾張揉成團的衛生紙。

屬於顏舜溪的那張床上，男人和女人正光裸著上身躺在上面，睡得正熟。

顏舜溪抬眼看了一眼手錶，十點整了。

「溪溪？到底怎麼了？你......」顏舜溪媽媽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就直接被顏舜溪給掐斷了，顏舜溪把手機揣兜里，直接走上前去把被子給掀開——還好那倆人下面的身子穿上了衣物，顏舜溪父親迷迷糊糊的醒來，嘴裡悶哼出聲嘟囔著什麼。

「滾出我的房間。」顏舜溪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

顏舜溪爸爸顯然腦子還沒清醒，嘴裡叫著一個陌生女人的名字——應該就是正睡在他旁邊的那個女人。

顏舜溪胃裡一陣翻騰，直接扇了他一巴掌：「這回醒了嗎？」

「你？你敢打老子？」男人被著一巴掌一打，總算是清醒了，掙扎著就準備下床來教訓她。

顏舜溪走到書桌前將那本被蹂躪成一團的本子塞進包里，冷眼看他一眼：「醒了就趕緊滾出去，我嫌噁心。」

她爸勃然大怒，站起身來就準備打她：「顏舜溪，我是你老子！」

顏舜溪最後回頭再看他一眼，只覺得噁心至極，「嘭」的一聲把房門狠狠砸上就轉身離去了。

......

初春的海市，就如它的名字一樣，雨下的很是頻繁，幾乎就如海水瀉出一樣。

顏舜溪離開家後就去了市中心附近的天橋上，雨天行人少，更少的是像她這樣沒有傘還漫無目的的行走著的人。

天橋平時很多人去，因為上頭能看到整個城市最美的景緻。

可以看到天橋底的市井小生活，也能抬頭仰望海市市中心最高的大廈。

但是顯然是因為天氣影響，所以在天橋上的人很少，除了顏舜溪就只剩下一對打著傘的年輕情侶。

顏舜溪趴在天橋欄桿上探出頭看著天橋底下，餘光甚至能看到那站在她附近那對情侶正相擁在一起接吻。

她在心底自嘲一聲，看吧，誰閑的沒事來這兒啊，更何況會跟她一樣淋著雨受罪，這不是傻嗎？

因為她就是個這樣可笑的傻子。

天真的以為她爸媽說好了，抱著一絲希望走回家，看到了最齷齪不堪的場景。

電話里的媽媽沒有過問她一句，說的話中全是害怕她說了什麼惹她爸爸生氣的話。

顏舜溪嗤笑一聲，雨點落在她身上，她卻好像沒有感覺到一樣，任由它打濕自己的衣服。

天橋下儘是一些老店，雨點雖然蒙著她的視線，顏舜溪卻依舊能看到雨中那無比顯眼的校服——那是穿著美院校服，打著傘在小店買畫材的張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