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選妃，在皇朝之內，各個州縣都要找些合適的女子來，送到皇城由皇上太後過目，分批查看，定出人選。

可這聖旨下得倉促，五日確實趕了些。本就出身大家的女子還好，可若是略清貧些的，只怕眾多禮節都還未教全。不想大動幹戈，太後便親自定了皇城之中的幾位小姐。

雖是自己選妃，宗政凌宇卻似乎沒怎麼上心，只是將自己埋在奏摺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皺著眉頭，靜靜看了一天的奏摺，一直看到如今三更之時。

宗政凌宇從小並沒有什麼侍從，如今身邊的人都是繼位後新配的，他當然也並不怎麼在意。

不過當前這個小公公卻十分敏巧，自他登基以來，伺候他兩年卻從未出過差錯，無論是日常吃穿用度，還是察言觀色鞍前馬後，所有東西都打理得恰到好處。

入宮以來，奴才都是由驅使的人來賜他們稱呼，宗政凌宇雖不喜如此，不過林貓連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了，只知道是姓林，又因著敏捷靈巧，便有了林貓的稱呼，如今眾人稱他為林公公。

林貓生得矮小，不過也看得過去，面相雖不是很出眾，卻比常人順眼幾分。如今他見宗政凌宇一下朝就將自己關在御書房，連飯都沒進幾口，終是忍不住勸諫了。

「皇上，已經是三更天了，今兒個皇上就沒怎麼進食，要不奴才傳御膳房做點東西？」

他是隔著門問的，問得十分小心，卻聽到奏摺狠狠放在案上的聲音。

其實坐了這許久，宗政凌宇並未看太多奏摺，有些看著看著便看錯了行，只好從頭再看，不過看到眼裡的，卻沒有記到心裡，大多都是白看的。

向來淡然明朗成竹在胸的人，此時緊鎖著眉頭，不如往常的鎮定自若，反而緊攥著拳頭，凝眸不知在看著什麼。

魯莽？

宗政凌宇靜靜思索著，自己是魯莽了麼？不過，宗政凌宇突然抬眸，若是再不魯莽，這樣好的一個人就要被別人給搶走了，這樣豈不是更追悔莫及？

宗政凌宇這才舒了口氣，彷彿是認定了自己做得並沒有錯。

「十四公主呢？近日怎麼不見他來煩朕？」許久，宗政凌宇才想起什麼。

「這……」林貓話里有些遲疑：「公主去了沈府，說是去看望駙馬了。」

宗政凌宇緩緩走出，眉頭卻越皺越緊：「她是怎麼看的？」

「怎麼看？」林貓多少知才到一些宗政凌宇的心思，不過如今也有些蒙圈，支支吾吾道：「公主是坐馬車去的，呃……公主帶了許多珍貴玩意兒去沈府，有些是給駙馬的，有些給沈夫人，今日似乎還沒有，咦？」

林貓正說著，突然到外面的動靜，這才道：「聽著應當是剛回來了。」

宗政凌宇握著的拳頭漸漸鬆開：「算了，左右也管不住她，就讓她去看看也好。」

「那……選妃之事，」林貓打探著問道：「皇上真的不過問了麼？」

「有母後看著，自然不會出錯，想來也沒什麼可問的。」宗政凌宇甩袖朝寢宮走去：「回長巍殿。」

「那還要御膳房……哎，皇上，您不吃點兒東西？」林貓跟在後頭一路小跑。

更夫敲著銅鑼走過，聲音既不刺耳又不微弱，剛好讓人都聽到。

沈慕傾躺了一天，卻在三更之時到書房燃燭看書了。沈夫人來得及時，沈慕傾一頁書還未看完，便見她領人端著一盅什麼東西來了。

沈夫人的聲音本是十分溫柔的，不過許是她的面色長年無喜無憂，所以在常人看著，都覺得她有些冰冷，不敢親近。

不過不知為何，沈慕傾卻越來越覺得母親並非如此冰冷，還對他十分疼愛和珍惜。對，就是珍惜。

「怎麼白天十四來的時候你躺了一天，如今人家剛走你就起來了。」沈夫人雖這麼說著，卻毫無責怪之意。

「母親，」沈慕傾低了低頭，接下沈夫人遞來的湯碗，湯只是簡單的綠豆湯，卻是他的最愛：「母親怎麼那麼晚還過來看我。」

說沈夫人淡漠，其實沈慕傾和她是有些像的，只是不如沈夫人那般強硬的冰冷。

「十四從小就愛黏著你，今日應是拉著你你說了好些話，我怕你累到……」沈夫人一頓：「怎麼一直低著頭？」

沈慕傾端著湯的手微微一顫，趕緊送了口綠豆湯到嘴裡：「沒有，習慣了吧。」

沈夫人微微皺眉，雖然自己以前也常教訓他，他在自己面前也總是這般模樣，可今日，不，從昨日起便有些怪怪的。

打發了與她同行的侍女，沈夫人將他手裡的綠豆湯接下來。沈慕傾抬眸看了看她，依舊不肯抬頭，目光竟透著些可憐巴巴。

「抬頭。」

沈夫人依舊語氣平淡，可話里卻透著些命令。沈慕傾不敢抬眸看她，只微微抬了點頭，不過沈夫人本就比她低一些，方才是沒有注意，如今仔細看了看，臉上立馬鍍上幾分怒氣。沈慕傾本就十分白皙，且那脖子上的印跡又十分顯眼，沈夫人自然一眼便知道那是什麼了。

「跪下。」

沈慕傾早就等著這句話了，如往常犯了錯時並無什麼不同，匆匆便跪下了。只是這次沈夫人似乎不如往常教訓他時冰冷了，而是有了些怒氣。

「是宇兒？」

「是……」

「你們還做了什麼？」

「沒有了。」

沈慕傾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一路紅到了耳根，看在沈夫人眼裡更是添油加醋。

「看來你們真是胡鬧慣了。」

許久，沈夫人才舒了口氣：「罷了，母親以為你自有分寸，卻忘了有些東西難有分寸可言。不過，許多往事你當真能忘了？」

沈慕傾低頭不語，眸中卻有些失落。

沈夫人語氣也軟下來：「既然如此，又為何讓自己如此不舒服？你可知道，母親，母親也是會心疼你的。」

沈慕傾抬眸看她，心中突然有些酸澀：「母親，是我的錯，我自會應對，母親不必心疼。」

「你如何應對？」沈夫人突然湊近了問他：「母親還在，何需你獨自應對？」

沈慕傾又是一怔，沈夫人這才後退一步道：「你還是去祠堂靜思一番，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出來，若是想不清楚，那……那也出來吧。不過，遲早還是要給母親個答覆的。」

「是。」

沈慕傾看著母親離去，乖乖點了點頭，不過……怎麼覺得母親的話有些怪怪的？

沈慕傾嘆了口氣，果然還是要去跪祠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