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恭敬的回應了一句，一溜煙的跑出去了，看起來像是嚇壞了，賀弓錦卻悶聲笑著：「面生。」

白荀：「昨天剛招進來的。」

賀弓錦：「看來你的百樂門，前台權勢挺大啊？連王騫都沒發覺整個二樓都交給一個新人了？」

白荀眉頭鎖的更緊了，不爽的看著眼前這些熱舞的洋妞，無處發泄的怒氣看起來嚇人，直到王騫走了過來。

鎮定自若的給賀弓錦倒了杯白蘭地，一看就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服務人員，比剛剛那小孩兒緊張兮兮的模樣舒服多了。

王騫低著頭：「老闆，你找我。」

他看起來差不多三十齣頭，比這裡坐著的兩位年歲大一些，模樣端正。

白荀氣笑了：「王經理，這百樂門你管的真好啊？！」

這聲王經理陰陽怪氣的聽得人瘮得慌，王騫自然知道此刻老闆心情不好，但今天來了幾位大人物，他忙著招待，實在不知道怎麼回事。

「老闆，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白荀看他波瀾不驚的樣子，這確實是他要的職業素養，可是現在怎麼看怎麼來氣：「昨天新來的小孩兒叫什麼？」

「孟離，孟子的孟，離別的離。」

「你記得這麼清楚呢？那你今天怎麼沒發現他一個新人在管二樓二十多個包間？」

王騫一愣：「抱歉，是我安排不周。」

雖然這個事情不是他主動安排的，但是他身為整個百樂門的經理，大事小事都應該安排好，所以他不敢推脫。

白荀就喜歡王騫這一點，氣瞬間消了大半：「有空多帶帶那小孩兒，什麼都不懂容易出大問題，到時候我是找他還是找你？」

王騫自然是明白：「知道了老闆。」

白荀一想起樓下那個前台就覺得頭疼，這種貨色能讓他少賺多少錢啊！

「還有，樓下那個前台給我換一個，一個尖酸刻薄的嘴臉站什麼前台，晦氣。」

王騫也準備換前台，那人原本是看他有一定的經驗，家裡又困難讓他漲漲工資，結果這幾天接到好幾個投訴。

賀弓錦一杯接著一杯幹喝，白荀在一邊默不作聲的陪著，換了幾波舞曲演示，賀弓錦挑中了幾個，多是熱情中帶著些許含蓄，奔放中又有所收斂的模樣。

「行了，天色漸晚，你做你的生意我睡我的覺，別讓人來打擾我。」

白荀給他比了個手勢：「放一萬個心。」

他搖搖晃晃的上了樓，打開了301的門，裡面的擺設還是五年前的樣子，好久沒打開這扇門了，伸手一摸，卻一塵不染。

昏暗的暖黃色床頭燈一直亮著，彷彿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床頭的相框還立在那裡，裡面是他小時候和母親的合照。

賀弓錦麻木的移動腳步，坐到床上，拿起相框，輕柔的撫著照片上的母親，那個女人還是那麼年輕漂亮……

其實有些時候，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傷感情緒佔據心頭，賀弓錦很煩悶，卻揮散不去，要達到永遠平心靜氣真的太難了。

可在他的記憶中，母親就是如此，似乎永遠都那麼平靜，不曾發火，不曾難過，只要他看向母親，母親臉上只有淡淡的笑意。

拉開床頭櫃，裡面還有半包香煙和火柴，旁邊半人高的木櫃上還有一台嶄新的留聲機，旁邊有幾張唱片。

估計是白荀在這裡過夜留下來的痕跡。

賀弓錦低頭抽煙，煙霧瀰漫遮住了他漂亮的眼睛，只剩緊皺的眉頭，或許他又想起了什麼過往，只是稍縱即逝。

在沒人的屋內，戴好了溫和的面具。

單煙的小洋房離申城梨園並不遠，都在一條街上，他每天都習慣性的站在陽台上看著遠處東方既白的景色。

又垂頭看著滿院嬌艷欲滴的花朵。

每次看見院中的花，就會回憶起賀弓錦坐在吊椅上，陽光灑滿全身的模樣，驚為天人。

他帶著張啟一起走在去梨園的路上，申城這一帶人都挺八卦的，特別是他一來就搶了余老闆的黃金檔，賀家壽宴又只邀請了他一個戲子，一時間名聲大噪。

不過這些人多半是沒有時間和金錢去看一眼傳說中的單老闆，只能茶餘飯後當話里談資。

單煙來了興緻：「小張，咱們去吃一碗水餃。」

張啟有些緊張，畢竟說起戲子沒幾個好顏色的：「爺，我不餓，咱們還是去梨園休息吧。」

單煙的性子並不像他唱的程派戲曲中女人那樣憂愁，反而因為從小在戲曲方面的天賦異稟和黎爺的教誨變得果敢堅毅。

除了在賀弓錦面前，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差。

「我餓。」

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老闆，來兩碗水餃。」

這個點正是大多人吃早點的時候，攤位老闆忙的不可開交卻還是應和了一聲，然後笑著說了句要等久一些。

單煙也不著急吃東西，主要是想聽聽這些人都是怎麼談論人的。

他的動靜並沒有影響到其他人，在他來之前就有人在討論，一桌一桌湊一起，看裝扮就像是做報社工作的記者。

「我最近去捧余老闆的場，人少了好多，也不知道余老闆心裡怎麼個想法，有機會採訪一下就好了。」

「能有什麼想法，以前捧余老闆的金主哪裡比得上現在捧單老闆的金主，余老闆還有戲能在申城梨園排就不錯了。」

「嘖，你怎麼說話呢？余老闆的《霸王別姬》本來是申城一絕，怎麼可能淪落到無戲可唱？我看那單煙就是個喜歡勾人的男狐狸精，我可是聽說他經常私會賀司令獨子！」

張啟聽到這話立馬把眼神挪到單煙身上，生怕他家爺綳不住在這裡拆檯子，誰知道單煙只是靜靜的聽著，手裡還把玩著桌上的杯子。

那邊的人討論的愈發激烈，說的就好像他們親眼見過一樣：「什麼賀大少爺，我看白大少爺也早就跟他不清不楚了，他以前可是江南那邊的角，白家少爺隔三差五就往那邊跑，甚至花大價錢給他連續買一個月的黃金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