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夏榆毫無保留地向全班展示了自己的女裝穿搭水平：“從上往下數，第三個，這個好。”

屏幕上是一條紅綠狗屎撞色、牡丹花紋修身款長裙。

“你們為什麼都這樣看我？”夏榆坐在座位上，看看投影儀，又看看同桌，“你覺得呢，這件不好嗎？”

華程浩他們已經完全被這條土味濃厚的裙子，以及夏榆教科書般的審美威懾住了，千言萬語哽在嗓子眼。

林希說：“你心裡沒點數嗎？”

夏榆：“我覺得還行啊，這要是在遊戲裡，肯定能拿高分。”

“人民幣玩家沒有發言權。”

“你信我。”

“閉嘴。”

“你看這個色彩，多艷麗……”

“艷麗？”林希一針見血嘲諷道，“廣場舞大媽品味都甩你八條街。”

林希剛說完，呂諾雲啪啪啪鼓掌：“說得好，精辟。”

華程浩：“為希姐點贊。”

夏榆：“……”

被夏榆鬧了這麼一出，羅文嘉心情大起大落，有了對比，他突然覺得前面那幾件浪漫公主裙和什麼女僕裝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於是羅文嘉把手埋在手心裡，忍痛說：“就、就剛才那件吧。”

“榆姐，高啊！”

萬達顯然是想得太多，他回味過來，覺得夏榆是故意找了件最醜的刺激體委，衝夏榆豎大拇指，心悅誠服道：“深還是你套路深。”

“承讓，”夏榆一頭霧水，但接話接得相當熟練，接完了他湊到林希耳邊低聲問，“他跨我干什麼？”

林希伸手把她的腦袋推開，不是很想說話。

下課時間，所有要參加俯臥撑的人都被體育老師叫到體育館，並且要求帶一位好朋友，夏榆當然是帶著林希

雖然林希有千百個不願意，但奈何華程浩以死相逼

體育老師他拿出了看家本領，說是能夠在短短一節課裡將他們的俯臥撑水平拉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要要要，”萬達舉手，“教練，我想學。”

體育老師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那就開始吧。”

林希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兩分鐘後，她的預感成真了。

體育館裡的羽毛球不再到處飛，四周此起彼伏都是“哇”的聲音。

體育老師蹲在邊上說：“帶來的同學躺好啊，要比賽的準備好，開始吧，我數一聲做一個，滿五十休息。”

林希躺在夏榆身下，緩慢又複雜地憋出了一個字：“……操。”

夏榆雙手撐在林希手臂外側，整個人靠手臂力量支撐起上半身，跟林希隔開一段距離，她還在不斷調整姿勢，實在是覺得這個玩法有點奇怪，沒忍住笑場說：“聽說這個是體育老師和立陽二中體育老師研究出來的練習方法，有才啊，難怪說前所未有的高度。”

夏榆又繼續說“妳榆姐可是隊裡的王，相信我！”

林希：“隊裡？”

夏榆驚訝道“我沒說過嗎？結束後告訴妳”

萬達欲哭無淚，對上頭那位兄弟說：“加油啊，這要是沒撐住，那可是要出事的啊。”

上頭那位兄弟也很慌張：“我我我盡量。”

等他們調整好之後，體育老師吹響了第一聲口哨：“一！”

夏榆往下壓，越往下跟林希之間的距離就越靠近，即使有意控制住了，身體還是若有若無地碰上對方的，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體溫彷彿透過布料從對方身上傳來，心跳聲、連同輕微呼吸的時候帶出來的熱氣都悉數纏繞在一起。

夏榆剛才還能笑這個神奇的俯臥撑動作，現在徹底笑不出來了。

兩人不可避免地只能看著對方那張臉，而且還是放大版——對方的眼睛、鼻梁、睫毛，甚至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夏榆突然間有點受不了，不知道是誰率先別過臉，這才結束了這場漫長的對視。

她動了動手指，發現掌心出了點汗。

「堅持住啊，好男兒志在四方，眼前的黑都不是黑。」體育老師蹲得累了，也往地上一坐，低頭看下時間，然後又吹了聲口哨。

夏榆剛支起來不久，聽到這句話又得往下壓，她緩了緩，發現自己不能盯著某位小孩看，再看下去怕是連十個都做不了，於是偏過頭去，喉結不自主地上下動了動。

這回夏榆沒有停留太久，他她幾乎是有些倉促地做完了那個俯臥撑。

兩個人目光相互錯開，夏榆一直專注地看體育館地面，仿佛能看出花來，直到林希問她：“幾個了？”

“啊，”夏榆腦子轉不動，也壓根沒心思記數，“我不知道，妳也沒數？”

林希側著頭，這個姿勢眼睛只能往斜上方看，體育館頂上有好幾根橫樑，再往上是格子狀的玻璃板面，林希頓了頓，才說：“沒數。”

“應該有十幾個了吧。”

夏榆說完，發現自己盯不住地面，眼神又開始分散，慢慢地落在林希脖頸上，發現那處線條意外地漂亮，最後也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林希說：“……再忍忍。”

好的，可以。

她忍。

林希剛躺下的時候，很想抬起膝蓋把身上這個人掀飛。她冷著臉，覺得自己像個傻逼，放著好好的試卷不做，過來上什麼體育課。

冷靜下來之後，她開始思考等會兒起來了應該先殺誰。

以死相逼才把林希拉過來上體育課的羅文嘉正在操場上訓練，莫名覺得背後陰風陣陣，他搓了搓胳膊，感慨天氣降溫真是降得厲害。

夏榆雖然平時愛動手動腳，真到這種時候還挺克制……林希感覺到夏榆身上好像有種想逃離、甚至下一秒就能跳起來的克制。

林希不知道耳邊那陣心跳聲到底是自己的還是夏榆的——尤其夏榆壓下來的時候，兩人短暫地貼在一起的那幾秒鐘。

林希看著頂上那幾根橫樑，隱約感覺到哪裡變得不太對勁，或者說，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已經存在很久，但今天尤其強烈。

像是心裡住著頭野獸，平時都在安安靜靜地打著盹，今天突然熱烈地、近乎野蠻地嚎叫起來，讓人不安，但又……莫名其妙地有些沸騰。

體育老師除了開頭報了數，中間都用口哨替代，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想不動聲色給他們多加幾個，他們剛暗自腹譏完，體育老師又吹了一聲，然後報了個整數：“二十！很好，繼續加油！”

有同學提出質疑：“老師，怎麼才二十個，我感覺我做了三十個。”

體育老師臉不紅心不跳：“這位同學，你的錯覺。”

不管到底是二十個還是三十個，有兩組男生是徹底做不動了。

即使身下還躺著個男同學，手腕一鬆跌下來可能會酿成悲劇，也好過繼續煎熬地做俯臥撑，其中一個低頭說：“萬事通，我不行了。”

萬達：“你怎麼可以不行！你的人生哪裡是區區五十個俯臥撑可以擊敗的？”

“……我真的不行了。”

周遭起哄的同學越來越多，除了剛才在體育館裡打羽毛球的那些，還來了一大群人，高低年級的都有，江承跟華程浩也順勢擠進來：“我去，你們，很激烈啊。”

林希抬手捂上額頭，有點頭疼。

“能別杵著看熱鬧嗎朋友們，”夏榆扭頭說，“尤其是你，江承，你身為班長能不能守護一下一班同學的尊嚴？”

高二A班同學還有個屁的尊嚴，早都已經沒了。

儘管失去尊嚴，但還有機會可以挽回一下自己的俯臥撑實力，尤其圍觀的人裡有好幾位低年級學弟妹，這就跟打籃球發現場下有妹子一樣，就算吊著口仙氣也得展現出自己強健的體魄。

万達眼睜睜看著他身上那位剛才嘴裡還說著“我不行了”的哥們，突然撒開一只手，左手握成拳頭，單手開始做俯臥撑：“……”

夏榆看得歎為觀止：“可以啊，厲害，這位同學你下周給咱班捧個第一回來？”

劉存浩帶頭鼓掌，“傅沛加油！再來五十個！”

傅沛渾身繃緊，咬著牙繼續埋頭苦幹。

林希也側著頭看過去，看了一會兒突然問：“傅沛？C班有這人？”

夏榆還差三個就滿五十，往下壓的時候，順勢凑在林希耳邊說：“我們隔壁組，倒數第二排，剛開學因為網戀問題被老陳叫過去談話的那位。”

林希在腦海裡搜索無果，臉上掛著三個大字：沒印象。

“就知道妳不記得，”夏榆把身體撐起來，喘了口氣，又說，“妳說說妳在咱班好歹也是呆了一個多月的人，你都記得些什麼？”

從林希這個角度看去，看到少女凸起的鎖骨，順著脖子一路往下，是略微有些凌亂的校服領口。

五十個做下來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加上神經處於緊張狀態，做完最後一個，夏榆覺得真他媽累人，她手腕使力一轉，整個人往邊上倒，倒在林希身邊，慢悠悠地說：“.......五十個，你姐我強不強。”

林希往邊上挪了挪，說：“滾吧，我媽就生了我一個。”

傅沛全場最佳，單臂俯臥撑愣是秀了二十多個，最後停下來，偷偷問萬達：“有妹子看我嗎？”

萬達不好意思告訴他殘酷的現實，現實就是所有圍觀群眾不管公的母的，都在看他們班兩位赫赫有名的班花。

“你覺得有，就有吧。”萬達拍拍傅沛的肩膀，“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