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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百靈 作者:四点点 字數:5166 更新時間:2024-03-28 08:11:26
「你說,這一路上真不太平啊,前些日子還遇到了山賊,今天又在隊伍裡頭抓到了北方來的探子,你說這一個一個得搜查到什麼日子去啊,這前方眼看著就要開始大戰了,我們這糧草都沒送過去,到最後打輸了還得怪我們不成?」有個粗獷的聲音似乎是透過層層的屏障傳了過來,那聲音斷斷續續的,不要太能聽得清。
而後更近的一個聲音又傳來,似乎是在回應前頭的那個人,「呸呸呸呸呸!你可別再說這些晦氣話了!官家的事情也是你我能夠討論的?我們只要安安心心把糧草送去交南鎮就行了,別的什麼也不要管,你多管了自己脖子上挨一刀,到時候啊可別拉著我!」
「誒喲,我就是隨便說說,這幾句話你和我聽聽就好了,之後別傳出去就相安無事,我們就只需要快點把糧食啊送過去,然後我們就能回去了。」
「也是啊,你說別人都是直接被帶去上戰場,就我們這幾個鎮的人負責搬運糧草,你說說,這是不是幸運?」
「可不是嗎?先前官府里有人傳出來要來這一塊徵兵,我娘聽到之後直接暈了過去,氣急攻心啊,醒了之後說什麼都要給我娶個媳婦兒留個種,可是何大哥,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那吃一頓好的之後的三天都揭不開鍋,我們家哪有閑錢去娶媳婦啊?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不願意跟著我這樣一個大老粗,我娘那個時候都把她留下來當陪葬的鐲子當了,下定了決心啊。」
那聲音比較粗狂的人接著問,「那然後呢。」
「然後就是開始徵兵了唄,」白不野這時才聽清楚了,那個似乎一直在念叨著家裡的事情的男人的嗓子一直都很沙啞,就像是生病了一般,「原先我們這鎮的男丁也是要上戰場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朝廷里一個飛鴿傳書過來,說什麼南方這塊喜種水稻,每家每戶必定有許多存糧,所以就盯上了鎮子里的糧食了唄。」
「哎!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那那些糧食總有吃光了的一天,可是朝廷這仗都打了多少年了啊,你說要是可以打贏那就算了,可是這是節節敗退啊,最北邊的那城池都割了三四座,還是人家守城縣令親自去開的門嘞!」
「呸!」那聲音低沉的男人狠狠吐了一嘴,就連後續的聲音都劈叉了,「那些官老爺有哪裡會知道什麼民生疾苦,老百姓又是出錢又是出力,一個家裡連一個香火都留不下來,這麼拚死拼活的守著城門,最後還不是被那些個狗官給拱手相讓了?我北邊的戰爭再這麼打下去,都不要說什麼城池了,這大陳的天下都要被官家給……」
「誒喲喂!梁兄,慎言!」
四周似乎都在搖晃,白不野覺得胃裡一陣接著一陣翻湧著,但是他卻吐不出來,胃裡一直空空如也,一直向上翻湧著酸意。也不知道是哪裡傳來的對話聲卻一字一句的落進了白不野的腦子,他似乎還記得前一秒他還站在遊樂場,眼前還是宋聞言,而後一秒就來到了這裡。
難道又是在做夢嗎?
白不野心中有些忐忑。他如果真的是在做夢了,那現實生活之中的宋聞言估計得嚇壞了,誰見過這麼一個大活人直接昏睡在眼前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白不野重新入夢卻又感覺到有些幸運和慶幸,他其實是挺想看完「他」和宋聞言的故事的,到底宋聞言最後怎麼樣了,白不野很想知道。
而且夢裡夢外有兩個宋聞言,似乎長相還一樣,這該不會真的是什麼前世今生的故事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其實也挺有趣的,等他醒過來,他一定要把這個故事告訴宋聞言,讓他好好聽聽。
而此時此刻,在夢中的白不野似乎正躺著,周身都是軟軟的草甸,白不野稍微動了一下四肢,才發現他整個人都蜷縮在了堆滿了稻草的小山上。頭頂上還有一層薄薄的布,似乎是塗了點油,所以格外的不透氣。
這是哪啊?
白不野的心裡充滿了問號,但是此時此刻的他也不好隨意移動,只好繼續聽著外頭兩個人的閑聊,打算從那兩人的閑聊里聽出些許故事。
「這有什麼好慎言的啊,何大哥,你莫不是被官家的文字獄給嚇破了膽?這是在行軍的路上,又不是在村子裡或者小鎮上,哪有那麼多豎著耳朵偷聽別人閑話的師爺啊,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姓梁的那個男人似乎是拍了一下何大哥的肩膀,那衣服摩擦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默默在暗處偷聽的「師爺」白不野感到有些汗顏。可是「行軍路」這三個字卻讓他一下子回憶起先前做的那些夢,原先是宋聞言想要去打戰,而後被自己用什麼不光彩的手段給攔下了,之後那個夢就結束了。
而現在反而是自己在行軍的路上,而且還是偷偷摸摸的,難怪宋聞言還是固執己見的去參軍了,然後自己偷偷跟隨?
白不野思來想去想到了無數種的可能性,可是那些可能性若想被驗證,都得需要見到夢中的宋聞言,而現在不要說見到宋聞言了,白不野他就連現在自己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而似乎是夢境前後的衝擊,導致白不野的腦子如漿糊一般的混亂,而且還在隱隱作痛,他只好咬著牙繼續按耐不發。
那位何大哥原先的害怕之情似乎被梁兄的那一陣隨意的拍打給打散了,再次開口已經未向先前那麼謹慎,「也是哈,這裡幾乎都是我們幾個村子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而且就算真的有人偷聽到了些什麼然後通風報信,我們直接給他解決了就行,這屍體在路上隨便一拋,天王老子都查不到你我身上,就算是真的發現了端倪,那索性直接賴在先前的山賊頭上好了,哈哈哈哈哈。」
何大哥的笑聲聽的白不野渾身上下豆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不愧是古時候的人,原來一個一個都這麼的不文明,一點都不講法治。白不野小心翼翼的咽了一下口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時也想明白了一點,就憑著自己現在這樣的處境,都沒有辦法光明正大地出去和別人閑話,再看看他現在這個姿勢,活脫脫是偷偷躲進了朝廷的軍糧堆里啊,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參軍,這可是偷偷的進入內部機關啊……
白不野也不懂現在正在什麼朝代,但是僅僅憑著他一點點的歷史基礎,他也大概能猜到,這樣偷偷潛入的人下場一般都不會很好。想到這裡白不野又抱緊了自己,將自己的身體儘力蜷縮成一個小團。
外頭的兩人似乎是安靜了幾秒,白不野躺在馬車上被晃的有些頭暈眼花的,他也大概了解到了這個時空的一些事情,大概就是朝廷不作為,要派人去打戰唄,和宋聞言說的也差不了多少。白不野現在就只想要那外頭的兩個人趕緊走,他好偷偷的冒出個頭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只是外頭的人一直都不走,其中那個何大哥似乎是想繼續說點什麼,「其實那些個師爺都是些什麼靈師,就是和咱們的國師一個樣子的人,專門搞一些法術啊,把京城裡的那些達官貴人們哄的團團轉,其中還有上頭那位!」
靈師?國師?
白不野突然睜大了雙眼,耳邊似乎還有白固存先前和他說的那個故事,那個關於白家先祖的故事裡的朝廷和江湖中也有靈師的身影。
難道那些故事是真實的?歷史上真真正正有一個朝代重用過靈師?
「我也有聽聞,」似乎這件事情是什麼比較敏感的話題,梁兄甚至將聲音壓的非常小來回答何大哥的話,「你不知道嗎,我們鎮上幾個月,有個老頭子大晚上喝醉酒了在家裡頭出言不遜,指著老天爺一直咒罵著官人,而第二天一早,你猜怎麼著?那官府直接帶著朝廷地指令來抓人了!那紙上還有那紅彤彤的京城官老爺的章啊!你說如果不是靈師作祟,那老頭在家裡喝醉酒之後的胡言亂語除了家裡的幾個人之外,還有誰能聽得到?而且就算真的有通天的本事給聽到了,我們鎮子里京城快馬加鞭都要走上兩個月啊,那消息怎麼傳的那麼快的?況且那京城官老爺的章又是怎麼送過來的?也就一個晚上的時間,你說那些靈師還真的不會是大羅神仙,隨隨便便手指一掐就能騰雲駕霧吧?」
「是不是神仙我可不知道,反正聽聞朝廷里的官老爺還有上頭那位崇拜得緊啊,那國師一上位就開始全國範圍內招募其他的靈師,一起去宮裡頭煉丹,這多少金銀珠寶啊都砸進去了,這吃了能飛升上仙的丹藥是一顆也沒見到,依我看,那就是一些江湖術士在弄虛作假吧。」何大哥似乎對那些靈師的行徑很不屑一顧,一通抨擊完還不忘往地上啐兩口。
梁兄似乎也同意至極,「你說的也有道理,你說要是那些靈師真的有通天的本事,我們還怕打不贏戰?那早就應該打贏了啊!」
「就是!」
白不野聽著上頭兩人有些義憤填膺的話,不僅有些汗顏,其實到了現代,他們那些靈師也會被不知情的人認為是在弄虛作假,更不要說是過去了。但是聽那兩個人的話,這靈師風評似乎是格外的不好啊,上到煉製丹藥,下到通風報信,因為有了一些些的靈術,反而讓皇帝老兒更加肆無忌憚的集權了,還搞什麼文字獄,這一點自由都沒有還想要百姓出錢出力去打戰,這古人活的也太憋屈了一點。
還有這煉丹,白不野翻了個白眼,怎麼古時候那麼多皇帝總想著吃顆丹藥就能飛升上仙啊,這前頭連一個指導案例都沒有,還敢拿自己的生命隨便開玩笑?等到最後還不是因為金屬超標給吃中毒了,臨死之前嘴巴裡頭吐出來的血估計都是黑的。再說了,要是真的有這麼好的東西,那天底下估計第一個飛升上仙的就是那個國師罷,哪裡還有那蠢鈍無比的皇帝老兒什麼事。
想到這裡白不野又翻了個白眼,對這個所謂的皇帝不屑一顧,可是也就是因為動彈了這麼一下,周圍幹燥且充滿著粉塵的稻穀稍微被揚起來了那麼一點點,可是卻直接進了白不野的鼻子,鼻腔裡面似乎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撓著,白不野覺得鼻子好癢好癢,就連鼻涕也一不小心流了出來。
白不野狼狽的吸溜著,「怎麼這人到哪裡都是鼻炎啊。」想罷卻再也控制不住,一不小心就打了一個噴嚏,那聲音不大不小,可是外面那兩個一直交談的人卻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完了。」
白不野心中警鈴大作,他活動了一下四肢,卻發現因為蜷縮太久了所以四肢幾乎是一點力量都沒有,就連關節也又疼又麻。
外頭的兩個人安靜了片刻,似乎在確認剛剛打噴嚏的不是對方,之後就立刻反應了過來,「誰在那!」說話的正是那位聲音粗狂的何大哥,因為不是在和同行說閑話,所以那何大哥的嗓音似乎是恢復了正常的水準,每個字都格外的有力,想也知道那估計是一個壯漢。
白不野憋的滿頭大汗,硬生生的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一邊捏著一邊還嚐試著偷偷伸直了四肢,盡量讓血液循環起來,他的動作已經放得很小了,可是卻依舊逃不過外頭兩個人的眼睛。
「是誰藏在糧草堆里?現在出來還有餘地,如果我數了三下你還不出來,那就不要怪我的大刀不長眼睛了!」那是梁兄得聲音,因為抬高了音量所以聲音也沙啞了許多,就像是威脅恐嚇一樣,「啪!」一聲,白不野頭頂上的油布被一下子割開,他似乎隱約能看到刀柄上的亮光。
死路一條了。
白不野有些頹廢,這夢也太短了些。
但是橫豎都是死,還不如出去拼一把,想到這裡,白不野稍微抬高了音量,「就是你們在這裡議論天子?」
說罷就一點一點的從糧草堆里站了起來,手腳的筋骨在一點一點的疏通,而且疏通的速度很快。
外頭的人聽到白不野這麼一說,也愣住了,轉眼間就看到了那高高得糧草堆上出現了一個人影,屆時月黑風高,那兩人只能憑藉著火把的亮光大概看清了那個人的輪廓,雖然一副農家打扮,但是那一雙眸子卻黑得發亮,眉眼之間都透露著堅毅。
「該不會真的遇到師爺了吧?可是我也沒見過這麼偷偷摸摸的師爺啊?」梁兄有些猶豫不定。
何大哥卻暗暗摸了一次手上的刀柄,眼前那人似乎一直沒有其他的動靜,而且那一身的破爛衣服上也看不出有帶著什麼兵器,索性橫下心,「管他是不是師爺,剛剛我們的話他都聽到了,現在只能先把他做掉。」
何大哥的聲音壓的幾乎接近耳語,可是白不野還是從他的動作上看出了些許,估計就是要來滅口了。
白不野沉下心,眼前的兩人看起來雖然老實,但是再老實的人急了也會殺人,更不要說被他一個外人偷聽到了這些東西。
而四周一片的安靜,前後也看不到其他的糧車,估計是因為山賊的原因而選擇了分散運送。再仔細一看,周圍也看不到什麼山嶺,他似乎真的已經離開的原先的小鎮,正在向著北方一點一點得行進。
「你剛剛聽到了什麼?」那姓何的開始一步一步走來。
「哈,」白不野聽到這裡反而笑了一下,他挑著眉頭吸引著眼前兩人的注意,而身體卻在慢慢的恢復,而且白不野在一點一點的探索,一直到了丹田,他感受到了如潮水一般洶湧的靈力,「我聽沒聽到很重要嗎?」
「是不重要,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
說罷手起刀落,可是那刀卻在距離白不野十公分的硬生生停了下來,姓何的不管怎麼再用力都不能砍下去。
「你咋了啊!你怕啥!」姓梁的在一旁著急,而何大哥頭頂已經開始冒汗,手臂一直用力卻沒什麼用。
那刀就這麼停在白不野的眼前,白不野甚至於沒用什麼靈力,因為他不敢用,他此時此刻體內的靈力就像是湧泉一樣,源源不斷的向外散發著,這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原來「他」是個靈師,還是一個可以用自己的靈力隨意施展靈術的靈師?
「你還在愣著做什麼啊!」姓梁的焦急萬分,甚至於也拿起了刀開始不管不顧的砍過來。
白不野看到眼前刀光一閃,或許是出於保護自身的作用,他里內的靈力瞬間外泄,眼前的兩人只覺得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彈開了,然後眼前的那個男人連帶著那輛車竟然全部都消失了。
因為沒控制好靈力,白不野也受到了反噬,一瞬間暈了過去,等到他迷迷糊糊的想過來,卻看到熟悉的身影。
宋聞言依舊是穿著一身的白衣坐在他面前駕駛著那一輛糧車,雖然這人和這動作看起來不太搭配,但是宋聞言還是十分的從容。
「宋聞言?」白不野試探的喊了一聲。
「嗯,」宋聞言聞聲轉頭,看到眼前人的這一身的狼狽樣皺起了眉頭,「你就非要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嗎,白不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