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小唐僧就一直站在她們班旁邊，剛剛射擊隊的教練還過來給他們做了個介紹，這位小唐僧竟然還是個很厲害的選手，劈裡啪啦的獎牌得了一大堆那種。

林希手裡拿著槍趴在地上，槍體架在木板凳上，唐僧就蹲下身來，糾正她動作失誤的地方。

一開口，聲音出人意料，清清透透的聲線，稍微有點兒冷。

但是無論他怎麼教，林希依然保持“正常發揮”，數年如一日的優秀發揮，子彈全部脫靶，在牆上砸出了一堆坑。

白面小唐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長長嘆了口氣。

林希覺得自己在這小孩兒眼裡看出來了一點掩飾不住的鄙夷。

幹什麼？

什麼意思？

這種充滿了無力感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林希覺得自己被瞧不起了。

但能怎麼辦，就是不會

這個室外靶場空間很大，一個班一個班過得快，林希她們班是醫學系最後一個班，她人趴著的時候別的系已經進來了。

夏榆最開始一進來，視線是被容懷的聲音拉過去的。

結果這一眼掃過去，就看見了在那裡拿著把95式趴在地上的林希。

少年此時正蹲在她旁邊，斜歪著身子微低著頭，湊到她旁邊去跟她說話。

夏榆瞇了瞇眼，就看著這兩個人這麼近距離的靠著，一個說一個聽，還點了下頭。

和諧非常。

和諧的夏榆就非常不爽。

夏小姐看了一眼旁邊的教官，從隊伍後面繞過去，走到醫學系系那邊，到林希身旁，也跟著蹲下：“女朋友，手怎麼這麼抖？”

這一聲突如其來，林希“砰”的一槍出去，再次脫靶，子彈在牆上砸出了一個新的彈坑。

她趴在地上轉過頭來，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出現了：“嗯？”

白面小唐僧聽見這聲音也轉過頭去，看見沈倦人愣了愣，呆呆地樣子：“師姐？”

林希：“嗯？？”

夏榆看都沒看他，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一樣，抬手握住了林希的手，修長的手指覆蓋在小姑娘白白手背上，垂頭：“妳榆姐教妳呀，多吃點飯，瞧妳抖著的”

夏榆的意圖很明顯，就差在臉上寫上四個字“我吃醋了”

“............”林希慢慢突出兩個字“手酸”

夏榆蹲在地上，這會兒室外靶場人多，有的趴有的蹲，她在她身後斜側方，倒也不顯得突兀。

“一會兒就酸了，以後怎麼辦？”夏榆低道，聲音聽起來意味深長，“得練練。”

林希手一抖，手裡的95式瞬間變得更沉重了起來，不僅沉重，怎麼好像還有點兒燙手。

林希想直接把槍桿砸他腦袋上。

她深吸了口氣，邪笑了一下：“怎麼辦姐姐不是知道嗎？”

夏榆身子後傾了傾，拉開距離，看著她：“我..我這這不是，善意的提醒嗎？”

林希翻了個白眼，眼睛還看著前面的靶子，沒看她：“我謝謝你哈”

心虛哄她的時候就軟乎乎的，還會撒嬌，可愛得跟個什麼似的。

一和好，馬上就本性畢露了，什麼撒嬌示弱，蕩然無存。

夏榆了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被冷落許久的小唐僧終於忍不下去了。

林希最後一槍脫靶，從地上爬起來，剛好教官過來，白面小唐僧跟著站起來，上一秒的冷淡完全蕩然無存，他像一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夏榆屁股後面：“師姐！師姐，妳去哪兒了，妳這幾年去哪兒了？”

夏榆沒說話。

小唐僧也不氣餒：“我那天一回去他們就說你不在了，我哭了好久，你都沒告訴我，我就有一張跟你的合照，我把你單獨剪下來貼在床頭，每天三叩九拜——”

幾個人走到隊尾，林希腳步一頓，差點沒笑出聲來。

夏榆也停下腳步，轉頭，面無表情：“我是死了？”

“師姐，你別瞎說，”白面小唐僧嚴肅地皺著眉，又說，“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

林希聞言，抬了抬眼。

夏榆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話怎麼還那麼多？”

林希已經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了夏榆。

之前她一直沒什麼機會仔細觀察她，只覺得少女棱角變得鋒利，整個人氣質沉冷，她當時想著一年半沒見，而且她那時候又生著氣。

久別以後，老實說，林希多多少少有一點兒說不清的疏離感和陌生感，她始終盡量忽略，讓自己主動一些，活躍一些，慢慢去淡化這種感覺，磨合著找回兩個人以前的那種相處模式。

腦子裡在思考的東西塞得多，很多問題就被滯後了。

比如夏榆這一年半是怎麼過的。

她遇見過什麼。

她爸爸、弟弟怎麼樣了。

師姐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之前黃惜枝說的那個，去年去A市，見到她很頹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都沒來得及問。

小唐僧還在說話，嘚吧嘚嘚吧嘚嘴巴像個加特林，後來說到一半兒，小唐僧看了她一眼，又把夏榆拉到旁邊去說了兩分鐘的悄悄話。

林語驚也沒太注意，有點兒走神。

這個實彈射擊項目是分連的，好像還有比賽一說，夏榆被唐僧拖了一會兒，又被他們班的叫走，小唐僧眼睛亮了亮，跟著跑過去了。

林希也跟著過去。

夏榆正舉著槍趴在地上，她的動作很標準，一雙大長腿很吸人眼球的舒展著，一身綠色迷彩服，看起來像是一隻蹬直了腿兒的青蛙。

林希不知道自己剛才看起來是不是也這樣。

可能要更醜一點兒，畢竟她的動作肯定不標準。

小唐僧在這個時候眼睛還是亮的，直到夏榆前兩槍出去。

小唐僧愣了愣，然後嘴唇抿起。

林希看了他一眼。

小少年臉色不太好，他嘆了口氣，後退了兩步。

林希：“？”

少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說：“師姐說妳是她媳婦，妳們倆什麼時候領的證？”

“..........”

林希差點兒沒被口水嗆著。

夏榆這個傻逼

林希用一臉看傻逼的表情看著他，“她到法定年齡了，我還沒到，知道嗎？”

小唐僧：“.........”

“哦，對，是沒到，”小唐僧點點頭，忽然朝她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容懷，很高興認識你。”

“........”

正經，嚴肅又尷尬。

林語驚也配合著他的畫風，自我介紹了一下，思考片刻後，問道：“你倆什麼認識的？”

“隊裡的時候， ”容懷說跟沒說一樣。

大概也意識到了，他慢吞吞地補充：“我進隊裡的時候她就在了，我那時候小，小學五六年級吧，都是師姐照顧我。”

林希：“什麼隊”

容懷：“童軍隊”

林希想起來之前夏榆好像有講過自己是童軍的

容懷：“射擊是練童子功的項目，都得是從小就練，但是師姐還是裡面最厲害的，一年就被省隊要走了，”容懷的眼睛又亮了起來，“妳想不到她當時有多厲害。”

“她現在也厲害。”林希說。

“現在不行，她幾年沒訓練過了，”容懷搖了搖頭，又皺眉，“你們看著厲害，我們看著不行，而且她現在看起來不一樣了，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林希發現，她是真的聽不得別人說夏榆不行。

林希不悅的皺了下眉瞇了下眼嘟囔：“至少她拿得起槍”

容懷愣愣的看著她。

林語驚嘆了口氣

容懷忽然道：“你說得對。”

林希：“什麼？”

容懷已經跑走了。

少年步子歡快，像一陣風似的，擦著迎面走過來的人肩膀蹦躂著跑出室外靶場。

顧夏揉揉自己被他撞到的肩膀走過來：“這小唐僧看起來好快樂，他跟妳告白成功了？”

林希：“我女朋友師弟。 ”

“我發現你真的是個很有故事的女同學啊，”顧萱說，“我能不能冒昧問一句，你跟你那個狀元前女友還是現女友的，是怎麼回事啊？”

顧萱沒好意思說劈腿這回事兒，頓了頓，還補充：“當然，我隨口一問的，妳如果不想說咱們還是下個話題。”

“沒什麼不想說的，”林希嘆了口氣：“兩個問題。”

顧萱：“嗯？”

林希手指頭彎下去一根：“一，是女朋友，不是前女友，”又彎下去一根，“二，我知道妳有話沒好意思問，她沒劈腿，我也不知道這個莫名其妙的劈腿事件是怎麼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