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了，我帶你去吃晚飯，一天沒進食了，你餓了吧？」秦羽彎下腰扶住君晟肩膀，「趙圖回來了，我派人盯著他所以他什麼都沒敢說。走吧，這次沒發生什麼就先放過你了。」

秦羽發覺不對，皺眉，「你怎麼了？」

他摸上君晟頭頂，揉了一陣之後又順著頭髮撫過耳朵，最後托起人下巴，把他頭抬起來。

借著月光，秦羽看到他通紅的雙眼，還有臉上的淚痕。

「哭了？」他扯起嘴角，「不至於吧？」

其實今日秦羽做派還算溫柔了，既沒有動手打人，也沒有強灌靈力，他只是突發奇想把人關起來，這就哭成這樣，他覺得是君晟太脆弱。

可是君晟什麼時候哭過呀？他想起來在這人快死的時候，在失去身體被他佔有的時候哭過，他知道靈力灌注應是痛苦難過的，所以會哭，有些煩人在床上也愛哭呢。

但秦羽卻想不到這人什麼時候還流淚了。他好像永遠事不關己，永遠淡漠。秦羽要他吸收業障的時候他坦然接受，要他同床共枕的時候也能勉為其難，甚至在惡意懲罰侮辱他的時候他都不曾流淚，為何只區區囚禁讓他這麼難受？

秦羽半蹲下身，輕輕擦掉君晟臉上淚痕，語氣接近誘哄，「這麼難受啊？」他轉頭看看籠子金燦燦的欄桿，「你不喜歡這籠子？」揉著人光滑的臉頰，他做下承諾，「不喜歡我之後不把你放這了好不好？」反正關在屋子裡更好，還可以抬眼就見著。

君晟聞言不但沒被哄好，反而扭頭避開他的手，重新埋首於膝蓋。

他這樣有些惹怒秦羽。在秦羽看來，分明是君晟想要置他於死地，他沒有殺人，甚至沒有打人，這人不感恩也至少開心些吧？可是君晟反而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怎麼不是給他下馬威？

他按上君晟頭頂，卻發現手下的人在細細顫抖。

雙手捧著人臉頰，重新把頭抬起來，秦羽果然看見他在哭，眼淚流不盡似的往下掉，哭的毫無形象。

他慌了一瞬，「別哭了別哭了，你這樣眼睛會壞的。」這人的桃花眼眼波流轉間是嫵媚多姿，盯著別人看的時候是明亮的，要是失去了光彩多可惜呀。

他按著君晟後腦把人抱進懷裡，感覺衣襟會被他淚水沾濕，感覺好似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才讓這人哭成這樣。

「別哭了別哭了，我早上做錯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懷裡有悶悶的聲音傳來，「你別關我，至少，至少別關在這裡，」君晟的聲音帶著哽咽，「不要這樣好不好？」

「為什麼呢？不喜歡這個籠子嗎？」他想起君晟看著這籠子黯淡的眼神。

「我剛來後山的時候這裡沒有籠子的，它，它是為了我建的。後山一切全憑我做主，唯有這個籠子我動不得，我厭惡它畏懼它，可是我拆不掉它。」君晟主動往秦羽懷裡鑽，這人的懷抱和他的人完全不同，是溫暖的。即使他知道這人不懷好意，可還是忍不住鑽進這個溫暖的懷裡，因為他實在冷了太久了。

「別把我放在這，求你了，我好冷，這裡好冷。」

感覺心下軟了一陣，秦羽把他抱得更緊，毫不吝惜地分出溫度，「好，你下次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關在我懷裡好不好？我叫你不許離開我半步，用我自己困住你好不好？」

懷裡的人再沒出聲，只是還在顫抖，還有細微的戳泣。

秦羽把人抱起來，一步步走出籠子，帶著他回到小屋。他沒有公主抱，而是一手托著君晟後臀，一手扶住他的背，用的是是一種抱小孩的方式，讓君晟可以埋首在他的肩頭，這樣他要偷偷哭，那些弟子們也看不著。

·

隨著燭火被一一點亮，整件屋子發出溫暖的橙光。

秦羽把君晟放在床上，自己蹲在他面前，兩人平視。

「別再哭了，你看你眼睛都腫了。」他一支手指點在君晟眼尾，雙目盯進他的眼睛，「明兒這雙桃花眼都要變成眯縫眼了，那你可得後悔死。」

不光他在看君晟，君晟也同樣盯著他。

秦羽的眼仁很大，又是純粹的深黑，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會讓人覺得自己是被珍視的，讓人覺得他深刻愛著自己。

即使知道眼前的人沒有心，君晟也難抵禦其誘惑。

他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你在這裡坐會兒，我去給你打熱水擦臉，乖乖等我，好不好？」

君晟看著他深刻的眉眼，不由自主地點頭。

然後他就看到秦羽站起，轉身，留給他一個背影。

他想伸手去攔，可是動動手指之後又沒了力氣，只好看秦羽走遠。

其實，他又有什麼立場攔住秦羽呢？況且，這是個十惡不赦的人，這人慣會蠱惑人，又隨意對人生氣撒火，做什麼都隨心所欲，簡直像個小孩。

不對，孩子做事也不是全無章法。這個人對人好的時候要把人捧到天上去，對人不好的時候又恨不得把他踩進地里，怎麼會有這般奇特的人啊。

君晟每個胡思亂想多久，秦羽很快端著熱水回來了。

「洗把臉來用膳吧，是不是餓了？」秦羽擰著布巾。

接著秦羽朝君晟走來，站在他面前低下頭看著他，「閉上眼睛，我來幫你。」

君晟依然抬頭看著他，充耳不聞。

秦羽「嘖」一聲，輕輕皺起眉頭，他一手按住君晟後腦，一手握著布巾細細擦拭，擦到眼睛的時候尤為謹慎—因為君晟不肯閉眼。

君晟感覺到有人的手指隔著薄薄一層布撫摸描繪過他的臉，那人甚至特別珍視他的眼睛，手指繞著眼周擦過一圈，被熱水掃過的眼眶即刻不再酸痛，他產生一種真的被愛著的錯覺。但他依然珍惜。這是一種尤為珍貴的錯覺，自從父母離世，他甚至夢不到有人溫柔對他。

秦羽為他擦過臉之後，又親手脫下他的鞋襪，把他的腿放到床上，「你等我一下，我把飯熱熱端過來給你。」

等秦羽將他餵飽之後，兩人便相擁躺在床上，都覺對方身體溫暖柔軟。

君晟髮髻解了，一頭長髮披在後背，又被秦羽大手撫過，溫度遲遲不消。

兩人就這樣靠著對方的體溫，度過了一個安穩的夜，沒有噩夢煩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