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一聲高過一聲的擊鼓聲，皇帝身居高位，手持銀弓，拿過呈上來的弓箭搭在弓弦上。

破空的前正中靶心，葉開霽心情頗好地開口：「今日獵得獵物最多者，朕就賞他一個頭彩！」

一聲令下，不光是諸皇子，就連世家公子哥們都猛夾馬腹，紅著眼沖了出去。

大皇子葉高馳咬牙手抖了半晌，箭歪歪扭扭地飛射出去，連鹿角都沒挨到，驚得野鹿後腿一蹬，往枝葉更密集的地方跑去。

眼見碩大的鹿角就要消失不見，兩支箭一前一後裹著冷風飛刺而來，伴隨著「噗嗤」一聲沒入皮肉，野鹿應聲而倒。

葉高馳掃了一眼地上被冷箭劃落的一縷髮絲，面色十分難看。

「你！」圍在葉高馳身邊的世家公子哥齊齊地看過來，外面更是有眾多手持弓箭的侍衛。

葉佑原是跟在葉高馳身後，此刻馬鞭一揚，悠閑地走上前，「臣弟箭術不佳，讓大哥見笑了，這頭野鹿就當作臣弟的賠禮，還望大哥海量。」

溫和有禮的模樣看得額角一跳，葉高馳揮手讓人去收拾那頭鹿，轉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那說起來本皇子還得多謝三弟了。」

葉佑微微一笑，驅馬走到前頭，「大哥不必多禮。」

雖是有皇帝的承諾在前，葉佑瞧著遠處倒在一邊仍不停掙扎的野鹿，心頭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彷彿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

立儲關頭，皇帝疑心重，最忌諱皇子貪權，卻忽然大手一揮放出這麼大個彩頭，實在令人不安，也只有他那個蠢大哥帶這麼多人聲勢浩大地去爭這個彩頭……

葉佑權當跑馬，一路上獵了些野兔、野鳥，在獵到三頭落單的狼後收了手。

時辰尚早，葉佑勒了馬韁，想著與其閑逛不如回帳中瞧一瞧他的籠中雀來得快活。

只是心疾會讓人變得痴痴傻傻的嗎？

他想起昨夜樓熹呆愣卻認真的模樣，眼底湧出一絲笑意。

忽然樹叢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葉佑的注意，他握緊弓，隨意瞥過去，就見一大隊御前侍衛慌慌張張地朝樹林深處走去，葉佑眼睛微眯，驅馬跟了上去。

「喲，這不是三爺嗎？這個時辰不偷溜出去跟你家小美人歡好，跑來這泥巴地裡頭做什麼？」齊家小世子換了一身更為耀目的蘭花底繡的紫袍，腰間的玉佩隨著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

葉佑睨了他一眼，越過齊景煥往深處走，「一邊玩去，別擋道。」

「別啊，幾日不見，你瞧瞧你，越發無趣了。」齊景煥咧嘴一笑，夾著馬腹追了上去，「葉小王爺，我還真沒瞧出來你還是個情種，為了這麼個事都頂到皇上跟前去了，這可不像你的行事……不過小美人確實生得艷麗，難怪你迷上他。」

葉佑壓著眼底的煩躁，沉默著看向方才有動靜的那個地方。

見他不多言，齊景煥也慣了，話頭一轉聊起朝中別的事也是眉飛色舞的模樣。

對於葉佑心不在焉的模樣，齊景煥很是不滿，「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繼續。」葉佑抬眼一邊招呼周副將過來就聽到齊景煥不懷好意地說，「你那好大哥卯足了勁去博那彩頭，你就這麼看著他威風？」

葉佑溫和一笑，話卻實在尖酸刻薄，「他風頭正盛，又何必這個時候找自己晦氣，不過我倒是瞧著大哥快要從上頭跌下來了。」

齊景煥嗤笑一聲，「他的野心大得皇上已經容不下了，結黨營私，還不知收斂。」他見周副將快要走到跟前，忙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你囑咐我辦的事已經辦妥當了。」

周副將急匆匆跑過來，邊喘著氣邊行禮，「王爺！」

葉佑眼神一銳，「出什麼事了？」

周副將臉色灰敗，「皇上遇刺……圍場有、有刺客！屬下已奉旨封鎖了圍場。」

葉佑眉頭緊皺，「父皇傷勢如何？刺客抓到了嗎？」

「王爺莫急，箭上無毒，皇上只被弩箭劃傷了手臂，太醫現在已經全侯在皇帳中。」周副將額邊的薄汗已經潤濕了髮絲，「只是……只是刺客還未抓到。」

齊景煥適才插上一句話，「箭上無毒？」

見葉佑隱含警告的目光，齊景煥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讓太醫一定盡心，皇上龍體要緊。」

葉佑立即驅馬往回走，「本王隨後就過去。你且多領些人去，務必活捉了刺客。」

「是。」

齊景煥緊跟其後，正色道：「這事你怎麼看？會不會是大皇子做的？前些日子，戶部尚書，還有兵部侍郎都遭了貶斥，他倆可是明晃晃的大皇子黨。皇上這是要斷了他的左膀右臂，你說，會不會是他狗急跳牆？」

大皇子葉高馳陰謀詭計耍得還算不錯，只是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左不過是占著庶長子的名頭，背靠外戚才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如今底下兩個弟弟都去軍中爭了功名、封了王，難免不會起別的心思。

葉佑馬鞭高高揚起，只聽黑馬吃疼發出一聲嘶吼，後蹄猛地一蹬，「縱然父皇出什麼事，這個位置也輪不到他坐，真當他眼中幾個廢物弟弟都是好惹的……葉高馳沒這個膽子，你別忘了，這回秋狩的差事，父皇是全權交於他。」

齊景煥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圍場出了刺客這等大事，葉高馳是難辭其咎，「既不是葉高馳，王爺覺得會是誰？」

葉佑一哂，「本王只是想起，我可不止他這麼一個好哥哥。」

皇帳中一片低壓，里里外外跪滿了人。

「刺客還沒抓到？」葉開霽手臂處纏了一圈細布，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駭得底下的人將頭埋得更低了，「此次圍場的一概事務是何人主理？」

為首的御前侍衛忙回道：「是大皇子。」

葉開霽怒火攻心，拂袖將茶盞扔在地上，「逆子人呢？」

「回皇上，大皇子一聽到皇上遇刺立馬就回來了，現在帳外跪著請罪。」

「無用！」葉開霽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語氣不善，「讓他務必將刺客拿下，否則朕便沒他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