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這兩個字像是從齒列中硬擠出來的，帶著讓人不寒而慄的意味，葉佑的目光更是暴戾得想要活吞了人一般。

空氣一瞬間都安靜了，葉佑極慢地轉過頭，眼底的陰沉呼之欲出，他抬起手摸向腰間，一記狠厲的鞭子便驟然破空，狠狠地鞭撻在了樓熹單薄的腰側。

樓熹疼得慘叫出聲，身體軟軟向後倒去，臉色蒼白地喘著氣後又是嘔出一灘暗紅的血，煞是駭人。

「樓熹！」身後的程樂菱立馬變了臉色，眼見下一鞭就要落下來，她來不及多想，驚呼一聲撲到樓熹身前，緊閉著雙眼求饒道：「王爺、王爺息怒啊！」

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葉佑暴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緊接著他就將面前頗為狼狽的青年打橫抱起，留下一句話，「再不滾出去，別怪本王翻臉。」

葉佑將人狠狠地摔在床榻上，粗暴地握住起纖細的腳踝，強行把人拖拽到面前，他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你再說一遍。」

樓熹直愣愣地盯著他，慢吞吞地又重複了一遍，「是要一起嗎？」

葉佑氣得面色都扭曲了一下，卻聽到樓熹突然啜泣了一聲，「疼，好疼……」

葉佑冷笑一聲鬆開他，只見他白皙的腳踝上赫然出現了一圈紫紅的痕跡，他嘴裡的譏諷還未說出口瞥見樓熹仿若稚子的懵懂神色，心裡閃過一絲不對勁。他強壓著怒火，聲音緩和了幾分，「樓熹，你看著我，再說一遍。」

樓熹：「疼，好疼……」連啜泣聲都重複了一遍。

葉佑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銳利的目光像是要將人看穿，「哪裡疼？」

樓熹眼裡蓄滿了淚，嗚的一聲順著紅透的眼尾落了下來，「腿疼，我的腿好疼……阿潛的腿好冷、好疼。」

燭光跳躍，樓熹眉頭緊皺，眼尾濕紅，閉合的長睫被淚水浸濕，還在不安地顫動，透出脆弱的破碎感。

葉佑眼裡閃過驚艷，隨即愣在原地，一直藏在心底的悸動再也耐不住般破土而出，還有些憐惜。

他抿緊了唇拭去眼前人的淚珠，語氣冷硬地命令道：「別哭了。」

他話音剛落，樓熹就停住了聲音抬頭怯生生地看他，眼尾那滴淚珠要落不落，好不可憐。

葉佑被他看了一會就敗下陣，揉亂了他的頭髮，還不忘伸手去下樓熹的發簪，「……乖。」

見樓熹稍稍平靜下來，葉佑試圖和他溝通，心裡一點點沉下來，「還認得我嗎？」

樓熹歪著頭看了他一會，「王爺。」

葉佑微微吐出一口氣，現在人傻了，好在沒完全傻。

葉佑又追問了好幾個問題，樓熹要麼答不上來，要麼磕磕巴巴地亂說一通，聽得葉佑剛才被氣得發暈的腦袋又開始疼了起來。

他忽然又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嚐試問道：「你今日吃了什麼奇怪的、突兀的點心或者茶水嗎？」

樓熹一路上胃口都不好，神色也懨懨的，最開始葉佑還強硬要求進了些飯食，後來他忙起來也顧不上樓熹，青元見他只偶爾咬兩口糕點、茶水，臉色越來越難看又拿他沒辦法，左思右想只能將事情告訴葉佑。

樓熹這回停頓的時間更長，他雙手捂著發疼的腦袋搖頭，哭喪著臉，「阿潛只吃了湯藥。」

等將人安撫睡下已經是深夜。葉佑聽到樓熹平穩的呼吸聲剛鬆開手，懷裡的人就一溜煙似的挪到最裡邊，蜷縮成一團。

微紅臉側蹭了蹭柔軟的被褥，一臉無害。

葉佑抽出暗格中的藥粉，給他腰間撒了厚厚一層，用幹凈的布細細地纏了一圈。

「……阿潛？」葉佑低聲琢磨了這兩個字，總覺得有說不上的熟悉感。

熟睡中的人哼了一聲，長睫顫了顫，像是要強撐著醒過來，葉佑熟練地拍了拍他的背，哄著人睡了過去。

鬧了半宿，終於安靜了。

被褥的一角被蹬開，露出的小腿光滑白皙，一點傷痕也無，葉佑扯著被褥掩了上去，卻見樓熹又像是被燙到似得整個人都掙扎著顫抖起來，哼哼唧唧將被子踢開才緩和下來。

葉佑盯著看了許久才起身換了衣袍走了出去。

「去請太醫過來，就說本王酒後不適，讓人過來把把脈，還有……讓青元過來回話。」隨行的太醫並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只是樓熹今晚的狀態不對，不差人來看看他心中實在不安。

「是，王爺。」

文石欲言又止，「王爺……」

葉佑瞥了他一眼，「說。」

「側王妃方才一直鬧著要見王爺，還送了兩碗醒酒湯過來。」

「再鬧就把她扔出去。吩咐人盯緊她，不許她再靠近樓熹。」

「是。」

「還有一事本王要你親自去辦。」

再次回到帳中天已微亮，葉佑送走了人盯著燃盡的安神香有些出神。

樓熹的腿測細看有一道疤，淺到不仔細瞧根本看不出來。

太醫瞧了許久，斟酌著說他的腿是心疾，是受到極大的刺激後留下的。

原來是心疾嗎？

外面的人恭恭敬敬地傳話，「王爺，已經卯時了。」

葉佑心不在焉地讓人進來伺候，出帳的時候回頭遠遠地看了樓熹一眼，才驚覺他在樓熹身上停留的目光似乎越來越多了。

滿繡的金龍旗幟在列列冷風中揚起，伴隨著震耳欲聾地聲音——「皇上萬歲！」

葉佑緊跟在後面，翻身上馬的時候眯了眯眼，他忽然勒了下韁繩，驅著馬靠近末尾的周副將，「今日的守衛似乎比以往多出許久，是你辦事得力。」

「皇上一早便吩咐下來，守衛比往日足足多了兩倍有餘。」周副將神色有些惶恐，「原是卑職分內的事，王爺這般話，卑職實在不敢當。」

葉佑嗯了一聲，眼底劃過一抹暗光，「父皇的安危自然是要緊事，本王那邊也不需要這麼多人，若是人手不夠，你拿著牌子儘管用便是。你好好辦差，往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周副將慌裡慌張地接住葉佑隨手丟過來的腰牌，「多謝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