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雪紛紛地下了十五日。

「阿嚏——」

季臨淵揉了揉鼻子，看向窗外：「怎麼這麼吵，出什麼事兒了？」

鍾明意正要出去問，卻見一名婢女歡天喜地地跑進來：「殿下，殿下，是曲小姐來了！」

季臨淵騰地一聲站起來，飛快地往外走，臉上也帶起笑容：「可算回來了。」

鍾明意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高興，不禁一愣，心想這曲小姐是何方神聖。

遠遠地就聽見許多笑聲，拐個彎穿過迴廊，才看見一群侍女眾星捧月似的圍著一個人，笑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季臨淵眼前一亮，來不及走過去，就開始喊：「明玉！」

那人扭頭，鍾明意這才看清她的長相。她倒是五官明艷，十分英氣俊麗，卻穿著一身武人的裝束，袖口束著，頭髮高高豎起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清爽有餘，秀美不足，看起來很是奇怪。

季臨淵：「你又來騙我家的丫鬟了，上次你一走，她們一直念著你，我都聽膩了。」

「誰叫你家的姐姐們都這般溫柔漂亮......婉棋姐姐，這白狐袖筒是我跟胡人換的，當時便想著襯你，」她遞了袖筒，又掏出一塊明藍色玉墜，「婉香姐姐，這塊綠松石給你，你愛穿紅衣服，墜在腰間或者系在手腕上，艷艷的一點，多好看。」

眾侍女被她哄得又是歡喜又是含羞，笑得合不攏嘴，一群人熱鬧非凡。

季臨淵喝道：「你們都不用幹活啦？拿了賞的趕緊走，都圍著幹什麼？」

曲明玉走過來，攬住他的肩頭，笑嘻嘻地說：「也給你帶東西了。」

「哼，用不著，你別把我當她們似的哄。」

曲明玉狡黠一笑：「那怎麼能呢，你可是獨一無二的世子爺啊。暑月里你十五生辰已過，那不是還有一年就要到定親的年紀了？」

季臨淵：「你們都不定親，催我做什麼？」

曲明玉：「過兩天咱們一塊兒出去玩，禮物到時候送你。」

季臨淵嘀咕道：「到底什麼東西，弄得神神秘秘的。」

曲明玉笑而不語，這時她才注意到一旁的鐘明意，咦了一聲：「你什麼時候換了人伺候？墨雪呢？」

「手腳不幹凈，趕走了。」季臨淵輕描淡寫地說。

曲明玉眯了眯眼，望著鍾明意不說話。

季臨淵奇怪道：「看什麼呢？」

少女沖了出去！

她一拳錘向鍾明意麵門，鍾明意猛然揮臂格擋，砰地一聲，兩人都退後幾步。曲明玉卻不依不饒，一腳踏上欄桿，借力彈射，屋頂雪塊震得滑落。後者不得已往外退，一直退到庭院里，一腳方歇又是一記勾拳，不過片刻，兩人已經過了數招。

「喂，你們......」季臨淵追出去，只見兩人你來我往，動作飛快，令人眼花繚亂。

鍾明意覺出對方的意圖是切磋，心裡卻暗暗吃驚，不敢輕視。

院里都是積雪，被掌風攪動得滿天亂飛，曲明玉一拳擊中他的腹部，卻被反手丟了出去，兩人旗鼓相當，最終停了手。

曲明玉拍拍手上的灰：「拳腳功夫不錯，會劍嗎？」

鍾明意整理衣服的手頓了頓，面無表情道：「不會。」

「那太可惜了，」曲明玉笑道，「阿臨，你從哪裡找來的人？」

季臨淵哪裡知道，幹巴巴地說：「反正是我家的。」

曲明玉：「別這麼小氣嘛，這種可造之材就該到軍營里保家衛國，建功立業。」

「他不行，其他人你隨便挑。」

曲明玉笑嘻嘻地說：「怎麼，你的心頭肉啊？有了新歡就忘了我，真是薄情。」

季臨淵：「......」

曲明玉哈哈大笑，一同往裡走，沒邊沒際地聊起天來。

說到近日十分轟動的小山泉案，曲明玉十分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光帝整日煉丹吃藥，就想著成仙，卻做得出來這種事，真是可笑。」

「何止可笑，已經是昏庸了！」季臨淵說，「他一心以為自己能長生不老，到現在還不立太子，使得黨爭激烈，於國於民都不是好事。近兩年出的事還少嗎，黃河決堤，將軍戰死，土匪四起......這天下不太平啊。」

「就是就是，如今土匪橫行，官府視而不理，官員們只想著如何取巧鑽營，卻不為百姓謀利，真是可恥！」

「昏君，奸臣！」

曲明玉深以為然，兩個人又把皇帝罵了一通，這才轉移話題，聊起別的，一直待到傍晚，曲明玉意猶未盡地離開，臨了說：「明兒再來找你玩！」

第二天，天蒙蒙亮，曲明玉已經來了。她踮著腳尖悄無聲息地進了王府，一閃身，矯健躲過侍女們，打算嚇季臨淵一跳。

鑽進屋裡，看見外間鍾明意在睡覺，不禁起了玩笑的念頭，拿了根穗子要去掃他的鼻子，誰知穗子尚未落在他臉上，就見原本睡著的人突然瞪開眼睛，曲明玉嚇了一跳，一眨眼對方的拳頭就到了眼前。

她下意識接招，鍾明意這才清醒過來，但曲明玉一記肘擊已到，他不得不迎接，兩人從裡面打到外面，從外面打到裡面，天越發亮了。

季臨淵剛睡醒，叫鍾明意沒人應，嘀咕著叫了侍女來伺候，正打著哈欠吃早飯，一抬頭卻見窗外兩道人影打來打去。

季臨淵：「......」

他推開窗，喊道：「喂，別打了，進來吃早飯了！」

鍾明意收手，曲明玉收勢不及，急急轉向，砰地把窗戶砸得合上，季臨淵嗷嗚一聲捂著鼻子，從窗口跌下來。

窗外兩人嚇呆了，連忙跑進去，季臨淵躺在地上，鼻血長流，十分凄慘，見他們進來，氣得眼淚直掉：「你們又打架，還打我！」

曲明玉冷汗直流，忙把他扶起來，一邊說：「不怪他，是我不好......」

鍾明意接過少年，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拿濕布擦幹凈臉上的血，季臨淵仰著頭不敢說話，鍾明意抵住他的下巴：「不要仰頭。」

季臨淵躺在他懷裡，鍾明意替他捏住鼻樑，好在傷勢不重，不一會兒就不流了。

曲明玉哪裡知道會這樣，百般道歉，又說：「這樣好了，今天就把禮物送你，挑最貴的，走不走？」

季臨淵：「去哪兒？」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