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溫情告別

羅靖城趕到現場仔細檢查了沈浪的車子，副駕駛座位上和車門把手上留下了明顯的血跡。梁起之前胳膊有槍傷，今天又添新傷，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休息養傷的地方。羅靖城抬起頭環顧著四周老舊的小區，這裡對沈浪來說不失為一個藏身的好地方，於是下令在周邊逐一排查。

羅靖城自己也在周邊轉了轉，沿著車輛遺棄所在地的馬路繼續前行，是一條排水溝渠，裡面有幾條年久失修的小船停在岸邊。他想起沈浪之前乘坐小船祭奠陳建中的事情，從水路離開是一條不錯的逃跑路線，可以完全避開監控。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掃到了一件衣服，丟棄在馬路橋下面，在一塊石頭後面飄著，看上去還很新。他招呼趙俊同找來了清掃垃圾的船，兩人下到河中撈出了那件衣服，那是一條撕碎的褲子，上面還帶著血跡。羅靖城立刻安排人從水路朝兩個方向追去。

羅靖城和趙俊同劃船出去一兩公里，河面漸漸變寬，將要匯入前面一個湖區。趙俊同問道，「還往前面走嗎？水道越來越寬，也不知道兩個人會從哪裡上岸，一路上也沒看到像樣的船。」

羅靖城想了想，找出地圖來，又仔仔細細的研究了一遍，立刻讓趙俊同掉頭，回到起點。

「怎麼了？」

「他想要瞞天過海。差一點中計了。」羅靖城說，「如果他們真的是沿水路逃走的，那件衣服就不會出現在河道里了。」他們回到原點之後，羅靖城指了指河道旁邊的一條地下通道，從地下通道繼續往前走，會匯入城中心的地下購物中心，那裡有四通八達的地下通路，而娛le城就在其中的一條通路上。他腦海中浮現出那片漆黑而曲折的迷宮，沒有什麼地方比那裡更適合躲藏。那裡曾經是梁起訓練「格殺勿論」的地方，也是囚進沈瀾的監獄，那裡也很有可能不只一個出入口。那裡因為發生過命案已經被警方查封，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沈浪拖著受傷的梁起，回到他們最熟悉的地方才是最合理的選擇。

羅靖城立即集合全部警力，對地下城進行搜查。

於此同時，沈瀾開車在一個繁忙的路口，製造了一點小小的碰撞，將跟蹤的武崢雲阻擋，自己駕車揚長而去。他將車停在娛了城附近，進入一個地下通道，通道的盡頭是一個早已經關停的店鋪，他將鐵絲插進一扇看起來已經生鏽的門上，操作了片刻，店鋪的門打開了，他閃身而入，再次關上了門。裡面一片漆黑，沈瀾穿過店鋪，用力推了推後面一個隔間的牆，一道隱秘的裂縫便出現在眼前，穿過裂縫，又是一段長長的通道，然後他打開了通道盡頭的一塊擋板，從裡面跳了出去，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熟悉的味道從記憶的塵埃中升騰起來，那些刻入肌肉的記憶，在一瞬間蘇醒過來。沈瀾像一隻敏捷的豹子，在黑暗之中輕盈的遊走，避過那些設定好的陷阱，沿著那些熟悉的路徑，奔向自己的目標。

梁起和沈浪坐在黑暗中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卻依然感覺時光流逝的太快了。他們失去了太多的歲月，永遠都無法挽回了。

「為什麼要救我？」

「我並不是在救你，我也救不了你。我只是還記得當年你說過，寧願死也不想落在警察手中。

梁起笑了，苦澀，卻又欣慰，「難為你還記得。最後的最後，能死在你手中也算是一樁美事。」

沈浪沒有說話。梁起摸索著握住了他的手，沿著他的手摸索到他的臉，用指尖去探索歲月留下的皺紋，每一條皺紋中似乎都充滿了故事，有驚險刺基的歲月，也有平淡無奇的時光。他猛然把沈浪他拉過來狠狠的親吻著。沈浪沒有拒絕。他的手探進了沈浪的衣服之內，滑過那一道道歲月也無法撫平的傷疤，慢慢解開了他的衣扣，他們赤果的胸膛終於貼在了一起，兩個人的身體都為之震顫。

「你應該早點來找我，我在島上的時候一直在等著你，我想如果你出現，我就放下一切，和你離開，你一直在島上，為什麼不能早一點出現？」

梁起平靜的述說著這些遺憾，沈浪也很平靜的回答他，「你應該早點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你知道在十年前我們的路就已經走到了盡頭……」他下意識的發出一聲呻銀，身體卻因為興奮和痛苦而微微顫抖著。

梁起輕輕親吻著他，彷彿在安撫身下的人，卻又加快了侵略的節奏，讓沈浪在凌亂中發出一連串的音符。

「我這一生一向呼風喚雨，為所欲為，而你卻是我唯一的挫折。」

沈浪猛然一個翻身，將梁起壓在了身下，他喘息了片刻，按照自己的節奏緩慢而有力的動起來，汗水沿著他的臉頰滑落。「我的一生都是挫折。」他說。

梁起笑了，「你就是太有道德感……這才是困住你的枷鎖。」梁起沒有說下去，也許他所批判的也正是他所欣賞的，他所憎恨的也正是他所熱愛的。他輕輕的扶摸著沈浪的臉頰問道，「愛過我嗎？」

「你說呢？以我的性格，沒愛過會和你在一起？」

梁起笑了。

沈浪又道，「有那麼一段時間，我不但愛你，而且是愛慕你的，我覺得你才是真正的強者，自己拿著槍幹翻全世界的強者。」

「那又是什麼讓你改變了？」

「我沒有改變。你是天生的強者，你的眼中是強者的世界，唯我獨尊，為所欲為，而我出身於弱者，雖然我愛慕你，但我成不了你，也不可能認同你，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強者統治弱者的世界，而是人人平等自由的世界。」

梁起嘆了口氣，「明白了，我是暴君，而你想當俠客。」

沈浪握住了他的手，沒有再說什麼，他們擁抱著彼此，享受這最後的時光。片刻之後，槍聲在地下城響了起來，經過無數次折射的聲音，彷彿在遙遠的天邊，又好像就在耳邊。

沈浪側耳傾聽著，片刻之後，又是幾聲槍響，伴隨著一聲慘叫，然後陷入靜默，像是一個人在和一群人玩兒貓鼠遊戲，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說，「我得去看看。」

梁起依然沒有鬆開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摸索著，沈浪凝視著他，黑暗無限放大了他們的距離，他什麼都看不到。他們兩個人都知道這是最後的告別。梁起放開了手，「你小心一些，地下城已經布滿了機關。」

沈浪微微笑了笑，小心不小心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我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等你回來的時候就來拿吧。」

沈浪點了點頭，梁起的這句話更像是某種羈絆或者期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又或者他回來的時候梁起還在不在。

羅靖城讓人暴力打開了地下城的門，帶著眾人全幅武裝的進入，頭頂的探射燈穿透了狹窄的通道。這裡和他們上一次來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一個個鬼怪帶著猙獰的面具或站在通道里，或倒吊在頭頂上，在前面一個轉彎處，探出了一個血淋淋的腦袋，一時之間難辨真假。

「嘿，哥們兒，看過盜墓筆記沒有？這裡可太有氛圍了。」丁磊說著，將探射燈的光對準了旁邊一個「鬼怪」身上，那鬼怪帶著呲牙咧嘴的面具，頭頂亂糟糟的長髮，身披一件披風。丁磊忍不住撩qi了他的衣服，就在這時羅靖城回頭，燈光落在了衣服下面的人體模特身上，那裡赫然綁著一枚炸蛋。

「都閃開！」羅靖城將丁磊推了出去，話音未落，巨大的衝擊波將他送了出去，重重的摔在牆上，耳畔是轟隆隆坍塌的聲音，重物砸在他的身上，在這一瞬間他失去了意識。

羅靖城在短暫的昏迷之後將自己的意識拉回現實，頭燈因為劇烈的撞擊已經損壞，周圍一片漆黑。他試著活動手臂，想爬起來，無奈腿腳被重物壓住，動彈不得。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從口袋裡摸出手電筒筒，光亮劃過，不遠處有一個人影站在那裡，下一秒子彈已經落在了周邊。羅靖城看到自己的手槍就躺在不遠處，卻是指尖無法觸及的距離。射擊停止了，他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企圖矇混過關。他能感覺到那人正在慢慢靠近，他在心裡盤算著，如何一擊制勝。那人在距離他兩米的距離停下，手電筒筒的光落在了他的面部。

不，不夠，這個距離，羅靖城根本沒有辦法實施攻擊。這時羅靖城聽到了扣動扳機的聲音，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來不及在心裡對沈瀾說一聲告別，忽然，耳畔傳來一聲慘叫，羅靖城猛然抬起頭來看到從天花板探出一雙腳，絞殺了那人，隨著那人身體重重的摔在地上，沈瀾輕飄飄的落下來。他急忙來到羅靖城身邊，搬開壓在他腿上的重物，將他拉了起來。兩人來不及溝通，身後已經傳來了腳步聲，而眼前的出口因為爆炸被堵死，其他人都被堵在了外面。

沈瀾拉著羅靖城走進了旁邊一個房間，裡面有一張床，還有桌椅。沈瀾站在門口，看來人越來越近，向羅靖城比了一個三的手勢，又指了指床下。羅靖城低身閃入床下，沈瀾從床上拿起床單裹在身上，又掏出一個面具罩在臉上，將自己「吊」在了從房頂上垂下來的一個繩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