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

「看來…」

「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得先去餵飽某隻愛哭又容易餓的小貓了？」

宇皓帶著笑意的、戲謔的氣聲，像羽毛一樣搔刮著林偉進滾燙的耳廓，也將那濃得化不開的曖昧氣氛攪動得更加令人臉紅心跳。

「……誰、誰是小貓！」林偉進羞憤欲絕，掙扎著想從這個令人窒息的懷抱裡逃出去，可那該死的腸鳴音卻又一次不爭氣地「咕嚕」響起，響亮得讓他恨不得當場去世。

宇皓笑得更大聲了，胸腔震動，連帶著懷裡的人都跟著輕顫。他非但沒鬆手，反而收緊手臂，把那個恨不得縮成球的傢伙更緊地圈在懷裡，下巴蹭著他柔軟的髮絲，語氣裡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寵溺：「好好好，不是小貓，是隻脾氣壞還挑食的兔子，行了吧？」

他鬆開懷抱，但依舊牽著林偉進的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林偉進臉紅得快要冒煙，根本不敢抬頭看他，視線飄忽不定地落在旁邊的草地上，手指卻乖乖地留在對方溫熱的掌心裏，沒有抽回來。

「走了，」宇皓心情好得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他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指尖故意撓了撓對方的掌心，感受到那細微的顫慄，嘴角揚得更高，「帶你去吃好吃的。這次保證沒人打擾我們的『約會』。」

他特意加重了「約會」兩個字，果然看到林偉進的耳根又紅了幾分。

·

宇皓沒有帶林偉進去學生眾多的食堂，而是繞到了學校後門一條安靜的小巷子裡。這裡有幾家味道不錯又乾淨的小店，環境也相對清靜。

他選了一家看起來很溫馨的簡餐店，拉著林偉進在角落的卡座坐下。

整個過程，林偉進都像個聽話的小尾巴，低著頭，任由他牽著走，任由他拉開椅子，任由他遞過菜單。只是那雙眼睛，總是偷偷地、快速地瞟向宇皓，一旦接觸到對方帶著笑意的目光，又立刻像受驚一樣飛快躲開，臉上的紅暈就沒徹底消退過。

宇皓覺得他這副樣子可愛得要命，故意支著下巴，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直到對方連脖頸都染上粉色，才笑著把菜單推過去：「看看想吃什麼？病號優先。」

林偉進胡亂指了一個招牌套餐。

等餐的時間，氣氛又變得有些微妙的安靜和尷尬。畢竟，幾十分鐘前，他們才剛剛經歷了那樣激烈的衝突、崩潰的眼淚、鄭重的告白和…那個蜻蜓點水卻石破天驚的吻。

所有的偽裝和距離都被撕開，赤裸裸的情感攤開在彼此面前，反而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宇皓輕咳一聲，主動打破沉默，語氣試探地問：「那個…李哲安之前，也經常那樣…找你麻煩嗎？」

林偉進的身體幾不可見地僵了一下，隨即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依舊很小：「…沒有經常。就是…學生會有些活動，他總想讓我參加…我不願意，他就會說些…那樣的話…」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布邊緣，顯然不想多談。

宇皓的眼神沉了沉，心裡那股無名火又隱隱竄起，但看著對方低落的樣子，還是強壓了下去。他伸出手，覆蓋住林偉進那雙冰涼的、摳弄桌布的手，認真地說：「以後他再敢來煩你，告訴我。我來解決。別再一個人忍著了，聽到沒？」

他的手心滾燙，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溫柔。

林偉進的手指顫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極其輕微地，翻轉過來，用指尖輕輕勾住了宇皓的手指。

一個細小卻清晰的回應。

宇皓的心瞬間軟成一片。

·

餐點很快送上來了。宇皓點的是一份料多實在的牛肉麵，而林偉進的招牌套餐則是精緻的咖哩飯配小菜。

宇皓把自己碗裡的牛肉夾了一大半，不由分說地放到林偉進的盤子裡：「多吃點肉，看你瘦的。」

林偉進看著堆成小山的牛肉，愣了一下，小聲抗議：「…太多了…我吃不完…」

「吃不完給我，」宇皓說得無比自然，彷彿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你正在恢復期，需要營養。」

他吃了一口麵，又很自然地用勺子從林偉進的盤子裡舀了一點咖哩嚐了嚐，點點頭：「嗯，這個味道還不錯。」說完，又極其自然地就著那個勺子吃了起來。

那分明是林偉進剛才用過的勺子！

林偉進的眼睛微微睜大，看著宇皓無比自然地共用他的餐具，分享他的食物，一種極其親暱的、彷彿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的錯覺，猛地擊中了他。

心跳再次失控。

臉上的熱度剛剛降下去，又轟地一下燒了起來。

宇皓似乎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用了對方的勺子，他頓了一下，抬頭看向臉紅得快冒煙的林偉進，非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勾起一個壞壞的笑容，故意晃了晃手裡的勺子：「怎麼？嫌棄我？還是…」他壓低聲音，眼神曖昧，「…在想間接接吻？」

「……！」林偉進被這句直白的話炸得頭皮發麻，猛地低下頭，幾乎把整張臉埋進盤子裡，手忙腳亂地開始扒飯，耳朵尖紅得滴血。

宇皓看著他這副鴕鳥樣子，低低地笑出了聲，心情好得不得了。

·

一頓飯就在這種又羞又甜、氣氛詭異又溫馨的狀態下吃完了。

結賬出來，夕陽已經將天邊染成了溫暖的橘紅色。

兩人並肩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長，時不時地交疊在一起。

經過一家便利店時，宇皓忽然停下腳步：「等我一下。」

他快步跑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了，手裡拿著兩盒草莓牛奶，將其中一盒遞給林偉進：「給。」

林偉進看著那盒粉嫩的牛奶，愣了一下。這是他平時會偷偷買來喝的牌子，陳宇皓怎麼會知道？

彷彿看穿了他的疑惑，宇皓叼著自己的吸管，含糊不清又帶著點得意地說：「上次看你背包側袋裡放過這個牌子。」

原來…他連這種小細節都注意到了。

林偉進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酸軟軟的。他接過牛奶，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地喝起來。冰涼香甜的液體滑過喉嚨，一直甜到了心底。

兩人就這樣叼著牛奶盒，慢悠悠地晃蕩在灑滿夕陽餘暉的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卻有一種無聲的溫馨和默契在悄然流淌。

快到宿舍樓下時，林偉進的腳步慢了下來，臉上露出一絲猶豫和擔憂。

宇皓察覺到了，側頭看他：「怎麼了？」

「…李哲安他…」林偉進的聲音裡帶著顧慮，「…他會不會亂說…我們…」

宇皓的眼神冷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如常，他伸手，極其自然地揉了揉林偉進柔軟的頭髮，語氣篤定：「讓他說。怕什麼？」

他停下腳步，轉身正對著林偉進，目光認真而灼熱：

「林偉進，你聽好了。」

「我喜歡你，這件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以後，我們可以正大光明地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一起走在路上。」

「誰愛看誰看，誰愛說誰說。」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不顧一切的勇敢和坦蕩，像陽光一樣，驅散了林偉進心中的陰霾和恐懼。

林偉進抬頭望著他，望著那雙在夕陽下閃閃發光的、充滿堅定和溫柔的眼睛，一直以來緊繃著、畏縮著的心防，在這一刻，終於徹底地、毫無保留地鬆動了。

他輕輕地、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

回到505門口。

宇皓拿出鑰匙，卻沒有立刻開門。他轉過身，背靠著門板，看著站在他面前、依舊有些害羞的林偉進。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從走廊的窗戶斜射進來，在他身上鑲了一道暖金色的邊。

宇皓的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

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目光落在林偉進那張乾淨的、還帶著點病後蒼白的臉上，聲音不由自主地放低，帶上了一絲誘哄般的磁性：

「喂…」

「進去之前…」

「是不是該有點…『儀式感』？」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緩緩落在林偉進那雙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的、還殘留著草莓牛奶甜香的唇瓣上。

空氣瞬間變得曖昧而繾綣。

林偉進的臉「唰」地一下又紅透了，他當然聽懂了宇皓的暗示。心跳如擂鼓，他緊張地攥緊了衣角，眼神飄忽，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顫，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躲開或拒絕。

他甚至…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地…向前挪動了一小步。

這細微的接納，無疑是最大的鼓勵。

宇皓的眸光瞬間暗沉下來，裡面翻湧著深濃的慾念和溫柔。他緩緩低下頭，朝著那份渴望已久的甜蜜，靠近——

就在他的唇即將再次覆蓋上去的瞬間。

林偉進卻突然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宇皓的動作猛地頓住，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失落。

卻見林偉進紅著臉，眼神濕漉漉地看著他，聲音細若蚊蚋，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軟軟的堅持：

「…先…先刷牙…」

「…都是…咖哩和草莓牛奶的味道…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