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

「我喜歡你。」

「林偉進，我他媽的喜歡你。」

「所以一點都不麻煩。」

宇皓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無比地、重重地砸進林偉進的耳膜，也砸進他混亂不堪的心湖深處。

沒有了之前的戲謔、試探或衝動，這句告白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鄭重和赤裸裸的真誠，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瞬間燙平了林偉進所有的掙扎和恐懼。

懷裡的身體猛地僵住，連細微的抽噎都停止了。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林偉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喜歡…？

陳宇皓…喜歡他？

不是玩笑，不是捉弄，不是一時興起？

那股強大而溫暖的擁抱，那貼著耳廓的、灼熱的呼吸，還有那再明確不過的三個字…像一道強光，猛地刺破了他層層包裹的、充滿陰霾和自我懷疑的世界。

巨大的震驚過後，是排山倒海般的、幾乎讓他承受不住的心悸和酸軟。心臟像是被浸泡在溫熱的檸檬水裡，又酸又漲，滿得快要溢出來。

眼眶再次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紅、發熱，比剛才更加洶湧的淚意瘋狂上湧。

·

他極其緩慢地、顫抖地從膝蓋裡抬起頭。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依然能清晰地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張臉——陳宇皓那張總是帶著陽光笑容的臉上，此刻寫滿了前所未有的緊張、認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害怕被拒絕的忐忑。

那雙總是明亮飛揚的眼睛，正深深地、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裡面翻湧著他從未見過的、深沉而熾熱的情感。

四目相對。

空氣中彷彿有細小的電流噼啪作響。

宇皓看著他那雙被淚水洗刷得格外清亮、卻依舊通紅的眼睛，看著他蒼白臉上未乾的淚痕，心臟疼得發緊。他抬起手，用指腹極其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臉頰上的濕潤，動作珍重得像是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絕世珍寶。

他的指尖帶著灼人的溫度，所過之處，引起一陣細密的戰慄。

林偉進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卻沒有躲開。他只是睜著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呆呆地、不敢置信地望著宇皓，像是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確認這一切不是夢境。

「聽清楚了嗎？」宇皓的聲音更沙啞了，帶著一種誘哄般的溫柔，拇指輕輕摩挲著他微涼的臉頰，「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林偉進猛地搖頭，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洶湧的情感堵住了他的喉嚨，只剩下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不斷地從眼眶裡滾落。

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和痛苦的淚水。

而是摻雜了巨大震驚、不敢置信、以及一種幾乎要將他淹沒的、龐大而陌生的…幸福感。

·

看著他這副哭得說不出話、卻又不再抗拒的樣子，宇皓懸著的心終於緩緩落回實處，隨之而來的是幾乎要將他淹沒的狂喜和憐愛。

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住林偉進的額頭，鼻尖幾乎相碰，呼吸交融。

「別哭了…」他低聲哄著，聲音裡帶著濃得化不開的寵溺，「再哭下去，別人還以為我怎麼欺負你了…」

林偉進吸了鼻子，想止住眼淚，卻控制不住，只能發出細小的、委屈的嗚咽聲，像隻終於找到家的流浪貓。

這副模樣，看得宇皓心尖發顫，某種衝動再也抑制不住。

他的目光，從那雙含淚的眼睛，緩緩下移，掠過泛紅的鼻尖，最終，定格在那張因為哭泣而顯得格外濕潤、柔軟的唇瓣上。

目光變得深邃而灼熱。

環抱著對方的手臂，無意識地收緊。

周圍的空氣再次變得黏稠而熾熱，所有的聲音彷彿都遠去了，只剩下彼此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

宇皓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再一次低下頭。

這一次，沒有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沒有教官的檢查，沒有旁人的打擾。

他的目標明確而堅定。

林偉進顯然察覺到了他的意圖，身體瞬間繃緊，呼吸屏住，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劇烈顫動著，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躲開或推拒。他只是閉上了眼睛，順從地、甚至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地，微微仰起了臉。

一種默許的、無聲的邀請。

·

雙唇，終於輕輕地、顫抖地，觸碰在一起。

柔軟。

溫熱。

帶著淚水的微鹹和獨屬於對方的氣息。

像一道微弱卻強大的電流，瞬間擊穿了兩人所有的感官和理智。

這是一個極其青澀、甚至有些笨拙的吻。沒有更深入的探索，只是單純的唇瓣相貼，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虔誠和悸動，彷彿完成了某個重要的儀式。

宇皓能感受到懷裡人輕微的顫抖和那幾乎要躍出胸腔的心跳聲，與他自己的共振在一起。

他閉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感受著這份得來不易的柔軟和親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宇皓才極其不捨地、緩緩地退開一點點距離。

林偉進依舊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淚珠，臉頰緋紅，呼吸急促，那張總是緊抿著或吐出刻薄話語的唇，此刻微微張開，泛著誘人的水光。

宇皓的目光貪戀地流連在那張臉上，然後，像是被什麼吸引，他的視線緩緩落在林偉進的左眼下方，那顆平時不太明顯的、小小的、淺褐色的淚痣上。

那顆痣，在他泛紅的皮膚襯托下，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脆弱又性感的美。

鬼使神差地，宇皓再次低下頭。

這一次，他的吻，極輕極柔地，落在了那顆小小的淚痣上。

一個比剛才那個唇瓣相貼更加溫柔、更加珍視、更加充滿無盡憐愛和佔有慾的親吻。

·

林偉進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這過分輕柔又過分親密的觸碰擊中了內心最深處的柔軟。他發出一聲極其細微的、壓抑不住的嗚咽，緊閉的眼睫顫動得更加厲害。

宇皓抬起頭，看著他這副全然無措、任人採擷的模樣，心裡的愛意和保護欲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正想開口再說些什麼——

「咕嚕嚕——」

一陣極其不合時宜的、響亮的腸鳴音，突然從林偉進的肚子裡清晰地傳了出來。

曖昧纏綿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兩人都愣住了。

林偉進猛地睜開眼睛，那雙還氤氳著水汽和情動的眸子裡，瞬間被巨大的羞恥感填滿，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他手忙腳亂地想從宇皓懷裡掙脫出來，恨不得再次把自己埋進地裡！

宇皓看著他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可愛模樣，先是錯愕，隨即忍俊不禁，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震動，笑聲越來越大，充滿了愉悅和寵溺。

他收緊手臂，不讓懷裡羞憤欲絕的人逃走，故意湊到他通紅的耳邊，用氣聲低笑著問：

「餓了？」

「看來…」

「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得先去餵飽某隻愛哭又容易餓的小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