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關於當時的具體情況和對話內容，我這裡有一段完整的監控錄像和音頻。」

「我想，它應該能最清楚地說明一切。」

宇皓的聲音平靜而篤定，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辦公室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王主任鏡片後的眼睛銳利地瞇起，身體微微前傾。

李哲安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剛才那點偽裝出來的委屈和驚慌徹底被真正的恐慌取代，眼神裡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怎麼可能」。

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起身：「不可能！舊館那邊的監控早就——」

話說一半，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閉嘴，但已經晚了。

王主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讓李哲安如墜冰窟。

宇皓沒有理會他，徑直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他來之前就準備好了），將阿強傳過來的視頻文件打開，屏幕轉向王主任，點下了播放鍵。

略顯模糊但依舊能清晰辨認的畫面開始播放，伴隨著有些雜音但內容明確的錄音——

畫面裡，李哲安攔住低著頭想走的林偉進。

錄音裡，他溫和卻帶著壓迫感的聲音響起：「…別這麼緊張。只是讓你參加一下迎新晚會的籌備…這可是融入大家的好機會…」

接著是那句關鍵的：「…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也不太好，你說是不是？容易讓人…誤會些什麼。」

「誤會」兩個字，清晰無比，帶著令人不適的暗示。

然後是宇皓衝進畫面，爭執，宇皓揪住李哲安衣領…

最後，是李哲安被推開後，看著被宇皓護在身後的林偉進，那句充滿嘲弄和惡意的：「喔…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視頻到此結束。

真相大白。

·

辦公室裡陷入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王主任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面沉如水。他緩緩轉過頭，目光像兩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射向面如死灰、渾身微微發抖的李哲安。

「李哲安同學，」王主任的聲音冷得能掉下冰渣，「這就是你所謂的『好心邀請』和『言辭有些急切』？這就是你說的『惡意威脅』和『無故動用暴力』？！」

「老、老師…我…」李哲安嘴唇哆嗦著，還想狡辯，卻發現任何語言在鐵證面前都蒼白無力。他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再也維持不住那副溫和學長的偽裝，只剩下狼狽和驚慌。

「利用學生幹部身份，對同學進行言語施壓和含沙射影的人身攻擊，事後還歪曲事實，惡意剪輯照片，誣告同學…」王主任每說一句，李哲安的臉色就白一分，「李哲安，你太讓我失望了！學生會的宗旨是什麼？你就是這樣『服務同學』的？！」

王主任顯然氣得不輕，語氣嚴厲至極。

宇皓冷眼旁觀，心裡沒有絲毫同情。這一切都是李哲安自作自受。

他更關心的是身邊的人。他側過頭，看向林偉進。

林偉進也正看著屏幕，看著視頻裡那個被逼得無助發抖的自己，看著宇皓毫不猶豫衝進來維護他的樣子，看著真相終於被赤裸裸地攤開在陽光下…他的眼眶微微發紅，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恐懼和委屈，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夾雜著酸澀和感動的複雜情緒。

他感覺到宇皓的目光，也側過頭來。

四目相對。

宇皓對他露出一個極其細微的、安撫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林偉進的心裡那塊一直壓著的大石頭，終於在這一刻，徹底落了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感和安全感，緩緩流淌開來。

·

王主任嚴厲地訓斥了李哲安一頓，並讓他當場向宇皓和林偉進道歉。

李哲安臉色灰敗，再也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低著頭，聲音乾澀地對著宇皓和林偉進說了句「對不起」。

宇皓面無表情，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一個。

林偉進則低著頭，沒有回應。有些傷害，不是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能抹去的。

王主任顯然也沒指望他們能立刻原諒，他讓李哲安先回去寫深刻檢查，並表示會將此事通報給學生會指導老師，後續如何處理再另行通知。

李哲安如蒙大赦，又像是羞於見人，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只剩下王主任、宇皓和林偉進三人。

王主任揉了揉眉心，語氣緩和了一些，看向宇皓和林偉進：「這件事，學校會嚴肅處理，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們…尤其是林偉進同學，受了委屈，學校有責任。」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兩人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不過，陳宇皓同學，你維護同學的心是好的，但方式方法還是要注意。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先向老師或者學校反應，而不是自己衝動動手，容易授人以柄，明白嗎？」

宇皓難得沒有反駁，點了點頭：「知道了，老師。當時情況緊急，沒想那麼多，以後會注意。」

王主任點了點頭，又看向林偉進，語氣溫和了些：「林偉進同學，以後如果再遇到類似的事情，不要害怕，更不要自己忍著，要及時向輔導員或者我們反映，學校會保護每一個學生的正當權益，知道嗎？」

林偉進輕輕點了點頭，小聲應道：「…嗯，謝謝老師。」

·

事情算是圓滿解決。

兩人走出學生處辦公室，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驅散了剛才在辦公室裡的陰冷和壓抑。

宇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渾身輕鬆。他側頭看向身邊依舊有些沉默的林偉進，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語氣輕快：「沒事了。都過去了。」

林偉進抬起頭，陽光下，他的眼睛還有些微紅，但眼神卻清亮了不少。他看著宇皓，很認真地說：「…謝謝你。」

謝謝你衝進來維護我。

謝謝你準備了證據。

謝謝你…讓我終於有勇氣說出那些話。

宇皓看著他這副認真的樣子，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故意逗他：「怎麼謝？就口頭說說啊？」

林偉進的臉瞬間又紅了，眼神飄忽起來，小聲嘟囔：「…那…你想怎樣…」

宇皓低笑一聲，湊近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上次那個『儀式感』…是不是該補上了？這次可沒人打擾了。」

林偉進的耳根瞬間紅透，連脖頸都染上了粉色。他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躲開或炸毛，只是微微低下頭，長長的睫毛輕顫著，是一種無聲的、害羞的默許。

宇皓的心跳瞬間加速，一股甜蜜的暖流湧遍全身。

他正想拉著人找個沒人的角落——

「宇皓！偉進學弟！」

一個大嗓門突然從走廊另一頭傳來。

只見大猴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臉上帶著焦急和八卦混合的表情：「怎麼樣怎麼樣？老王沒為難你們吧？李哲安那孫子是不是被收拾了？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個排球隊的隊友，都是一臉關切。

·

宇皓：「……」

林偉進：「…………」

怎麼又是你們？！

你們是裝了雷達嗎？！

專門挑這種關鍵時刻出現？！

宇皓的臉瞬間黑了一半，額頭青筋跳了跳。

大猴完全沒察覺到氣氛不對，還在咋咋呼呼：「皓哥你真是太牛了！聽說你把監控都搞到了？快跟兄弟們說說細節！怎麼搞定那個偽君子的？」

其他隊友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是啊皓哥，牛逼啊！」

「偉進學弟，你沒事吧？別怕，以後那孫子再敢惹你，我們整個排球隊給你撐腰！」

「對！欺負我們皓哥的人，就是欺負我們整個球隊！」

他們雖然吵鬧，但話語裡的關切和維護卻是真心實意的。

林偉進看著這群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此刻卻義憤填膺要給他撐腰的體育生，心裡那股一直以來因為孤僻和性向而產生的隔閡感，似乎在悄然融化。

他第一次沒有因為這種過度的關注而感到恐慌和想要逃避。

他甚至…極其輕微地、幾不可見地，對著這群熱情的隊友，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帶著點羞澀卻真實的笑意。

宇皓看著他這個細微的變化，再看看身邊這群雖然聒噪卻無比仗義的兄弟，心裡那點被打斷好事的鬱悶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他攬住林偉進的肩膀，將他往自己身邊帶了帶，然後對著那群還在嗷嗷叫的隊友，揚起一個燦爛又帶著點痞氣的笑容：

「吵什麼吵！」

「要聽故事是吧？」

「行啊——」

「請客！奶茶店！誰輸誰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