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說: 捧月入懷 作者:凝芊泽 字數:2452 更新時間:2025-09-11 12:55:01
正興三十八年,帝崩,全國一片縞素,卻不見幾分悲傷之色。正興帝昏庸無能,沉迷女色,幾十年不曾上朝,導致權宦當道。如今撒手人寰,沒人記得為這位帝王的逝去悲傷。
同年,臘月二十九,臨近年關。本該熱鬧京城此時一片肅殺之色,街道上行人寥寥,偶爾路過幾個人,也都是行色匆匆。
城外五十里的小道上,一隊人馬飛奔而過,只余揚起的雪花孤零零的又落下。
衛淵抿唇不語,連著趕了十多日的路,縱使是他所帶之人都是跟著他征戰多年的精銳,也不免疲憊。
半月前,京中傳來消息,老皇帝駕崩,年僅三歲的皇二十三子繼位。
雖然有遺詔,但老皇帝不理朝政多年,朝政大小事務都是顧景瑜代為處理。朝中大臣多年不得面聖,新帝又年幼,很難不讓人懷疑遺詔的真偽,懷疑顧景瑜是否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可顧景瑜掌權多年,手握禁軍和城防營,京中尚未封王的皇子和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們,也不敢明著跟顧景瑜作對。不過,京中消息能這麼及時的遞到各地,這些人肯定脫不了關係。消息一經傳開,各地藩王蠢蠢欲動,動作快的舉起清君側的大旗,慢人一步的索性打起了勤王的名義。
如今各地藩王劍指京都,一場大戰一觸即發。而他所擔心的,不過那一人的安危而已。
十年前,他已經逃過一次了,這一次,就算是一起死,他也絕不會再逃。
京城,皇宮,
各地人心浮動,顧景瑜這裡卻難得的安靜了下了。就連這些日子鬧騰得不行的小皇帝,也被他哄睡著了。
「掌印,陸安回來了。」見陛下睡了,鄧忠將聲音放輕了些。
顧景瑜聞言,進了內殿,小心翼翼的將懷裡身著明黃龍紋服飾的孩子放在了榻上。這孩子,這些日子可是累壞了,顧景瑜有些憐愛的看了眼床榻上的孩童。
命運即將來到節點,即將到來的,是終結還是轉機呢?
顧景瑜出來的時候,一臉風塵僕僕的陸安已經在殿內候著了。
一月前,正興帝剛剛駕崩,顧景瑜就派了幾個心腹帶隊去邊關查探。若是邊軍有異動,需得早做準備。前段時間,其他幾人都已陸續回京,只有去離得最遠的南境的陸安遲了幾日。
顧景瑜剛走近些,就聞到了一股酸臭味,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幾步,才問道:「南境邊軍可有異動?」
「並無,邊軍一切如常。」陸安垂首,並未發現自家主子嫌棄的小動作。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看著陸安退了出去,顧景瑜鬆了口氣,轉頭指使鄧忠點了香爐才作罷。
幾大邊軍都安穩如常,按理來說,顧景瑜應當高興才對,可心中,總還是有些惦記。惦記那個十年前在顧家驚變時,被他趕走的人,如今在南境過得如何。
這次他所謀之事甚大,九死一生之局,不知此生還能否再看看那小子,那個他親手養大的狼崽子。
一股熟悉的花香逐漸飄散開來,顧景瑜看著香爐飄出的縷縷細煙,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那小子最喜歡這花了。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過往,像是隨著這香煙,一幕幕的飄了出來。
「哥,這花好香啊。」稚嫩的少年拿著花,一溜煙跑到他身邊,花香隨他而來。盛夏的陽光打在少年白皙的臉龐上有些刺目,刺得他眼睛發澀。
那會衛淵已經被他撿回家好幾年了,那個瘦弱,病態,還渾身髒兮兮的小孩,被他養得很好,如今已經是鎮守南境的大將軍了。
鄧忠隨侍在一旁,垂首不言。掌印很少焚香,偶爾幾次也都只用這一款,這香的配方還是當初掌印親手寫的。這香,定是對掌印有特殊的意義,不會是入宮前的相好喜歡的吧。
不過,也沒聽說掌印入宮前有什麼相好啊,暗說像掌印這樣的世家子弟,婚事一般都早早定下了。可自家掌印家中出事那會已經二十有六了吧,身邊也沒什麼紅顏。倒是有個天天帶在身邊的弟弟,鄧忠盯著地磚,若有所思,自家掌印,不會是個斷袖吧?
「鄧忠,西三所那邊,你多盯著點。」正興帝成年的皇子都封了王,到各地就藩去了。西三所那邊,住了十多個未成年的皇子,新帝年幼,這些哥哥們,未來都是麻煩。眼下有個處理麻煩的好機會,只是需得再等一等。
「是。」西三所他已經加派禁軍嚴加看管,那些皇子除非突然長了翅膀飛走了,不然絕不可能逃掉一個。不過主子的話,沒必要反駁,聽著就是了。
看著乖乖領命退出的鄧忠,顧景瑜有些感慨,這鄧忠,什麼都好,就是話少了些。
彼時的衛淵,一行五人,被攔在離京城十餘里的京郊面面相覷。此處四面透風,冬日的寒風凌冽,刮在臉上生疼。
此時的京城,被幾方叛軍圍得水泄不通,通往京城的路,不管官路還是小路,都有人看守。想偷偷混入京城,難如登天。
晌午時分,鄧忠換了一身常服,提著食盒,頂著風雪朝西三所而去。
宮牆內,寂靜無聲,暗流涌動。
西三所內之前還鬧騰的皇子們,這幾日也安靜了下來。
鄧忠一進殿門,只見一白衣少年風似的跑到了他面前。
「忠哥。」周嵐笑眯眯的望著鄧忠,接過鄧忠手裡的食盒,又順手塞了個手爐給鄧忠。
少年的手骨節分明,大概是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白得有些刺眼。
鄧忠跟在少年身後,手裡把玩著小巧精緻的手爐,心想,還挺會狐假虎威的。
一月前正興帝駕崩,他奉命封鎖西三所時,周嵐還是個任人欺凌的小可憐。堂堂皇子,在這宮中過得還不如他一個太監。在宮裡長到16歲了,竟連玉牒都沒上。
兩人前後腳進了屋,周嵐在外間擺了飯。鄧忠用的食盒保溫效果很好,菜還冒著熱氣。
「忠哥能不能陪我一起?從來沒有人陪過我用膳。」周嵐可憐兮兮的望著鄧忠。
鄧忠有一瞬間的心軟,沉默良久,才開口道,「奴婢用過了,殿下快吃吧,菜要涼了。奴婢還有事,先告退了。」
「哥哥~」周嵐勾著鄧忠的手,一聲哥哥叫得百轉千回。
「殿下,請自重。」鄧忠面無表情的剝開了周嵐的手,轉身離去。
周嵐看著鄧忠離去的背影,面沉如水。
西三所封鎖一個月了,他被鄧忠從冷宮撿到西三所也一個月了。前段時間還有大臣與皇子互通消息,最近卻密不透風。他那幾位母家顯赫的哥哥們,前幾日還暴跳如雷,這幾日徹底焉了。
他們都隱隱預感到了死期將至,顧景瑜想要利用幼帝把持朝政就不會放任他們這些皇子活著。
可他不甘心,憑什麼為了那一點皇室血脈,他就一定得死?從出生到現在,他從未見過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也從未享受過皇子的待遇。在這皇宮中,他就連名字都沒有。可如今,他卻要作為皇子死去。
遇見鄧忠是他精心設計,如今這是他唯一能夠得著的救命稻草。
縱使人生多艱,他也想活。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後來幾日,周嵐日日守著門口,鄧忠沒再來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