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凌宇丞的時候，季洋就想懟死這個傻逼玩意兒。

那是高二全市統考的第一天，季洋早早的就眯瞪著眼從床上爬了起來，因為還沒看過考場的緣故，他不得不把自己的生物鐘提前半個小時。

清晨的太陽已經有了毒人的溫度，季洋揉了揉眼睛，抹了一把胸膛上冒出的薄汗，他知道母親為了省電，又在半夜悄悄關了空調。

季洋嘆了口氣，撿起被自己踹到地上的毛巾被，去洗手間刷牙洗臉。

北方的天氣就是這麼點好，四季分明，冬天冷的能讓人慫成一顆球，夏天熱的能叫人炸毛。

現在七月的天氣就熱得叫人抓心撓肝嘴裡只想罵娘。

尤其今天，不僅熱而且悶，穿一件短袖在身上都感覺黏糊的難受，可偏偏季洋把他壓在箱底的『一中』校服拿出來，一件件套在了身上。

然後打電話給與他在同一個考點的死黨劉暢，讓他也把校服穿上，並且叮囑他，一定要穿外套，不能只穿裡面的短袖。

收拾好之後，季洋檢查了一下考試袋裡的文具，再看了看錶，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去小區門口等劉暢。

劉暢是他的發小，兩人從小打到大，到了高中竟莫名其妙成了好哥們。

「羊！你幹嘛非要讓我穿校服啊？」還沒見人，嚷嚷聲伴隨著一陣清脆的車鈴響從小區的大門內傳來。

季洋笑笑，蹬起腳踏車，沒幾秒鐘，劉暢就從後面追了上來。

「今兒個怎麼回事你，這麼熱的天兒，」劉暢扯了扯脖領子，好讓自己暢快些，他是個180斤的胖子，還沒開口就已經喘上了，「讓穿校服，在學校也沒見你穿過幾回，今天抽什麼風呢？」

回應他的是季洋一聲悠長的口哨，他放開車把，張開雙臂，做出飛翔的動作，「暢球，來，讓哥帶你裝逼，帶你飛。」

「嘿，你個死綿羊！」劉暢蹬圓了踏板追上去，用腳踹他的車後座，不說就算了，還叫他外號。

劉暢這傢伙雖然胖，身體平衡性倒是很好，他不但能用腳踹季洋，還能空出一隻手來扯季洋的袖子，『馬路賽』巴掌大的車座被他碩大的屁股壓得一路上吱哇亂叫。

季洋一直想不通，劉暢快五分之一噸的胖子為何那麼喜歡『馬路賽』這種車座小鋼圈細的車子，也不怕那一坨上去給壓折咯。

尤其是那隨時可能要脫離身體甩出去的肥大屁股，好像有音樂給它伴奏似得，左一下右一下扭得可歡實了，季洋老覺得指不定那天這車座要被他扭掉，只剩下一根鋼管非得戳的這胖子屁股開花不可。

「說不說，你到底說不說？」胖子也作秀雜耍雙手都鬆開車把去抓自己衣服拉鏈，「不說我可脫了啊！」

季洋翻了個白眼，拽下他的手說，「我打聽過了，我們的考點裡一中的就只有我們兩個。」

「那和我們穿校服有啥……」嚷了半句，劉暢突然反應過來，他嘿了一聲，眼珠子咕嚕嚕轉幾圈，伸長脖子湊到季洋跟前，壓低聲音賤兮兮地說，「我們還真是去裝逼哈。」

季洋被他神神秘秘做賊似的樣子逗樂了，他踹了劉暢一腳，「騎好你的車！」

劉暢被踢髒了褲子也不惱，只一味的嘿嘿直樂。

17歲的少年或多或少總歸有些中二和虛榮的毛病，而對今天的季洋和劉暢來說，穿著一中的校服去考試，就簡單直接的滿足了一把他們小小的虛榮心。

因為一中，藍白校服後背上印的這兩個黑體大字，就代表了H市最好的學校，最高的升學率以及最優質的學生。

這兩字本身就自帶光環，甭管你是全校第一名還是倒數第一名，只要在其他學校的學生面前，心裡就有優越感。

耍帥，出風頭這種事情劉暢愛幹，季洋也愛幹，尤其這次的考點還是成績次次墊底的育才中學，去了夠他們心裡爽一把了。

果不其然，到了育才中學門外排隊過安檢進考場的時候，他們美滋滋的接受了來自其他學校學生的目光洗禮，甚至還聽到不遠處有人切切私語打聽他們在哪個考場。

劉暢感覺自己像披了一件聖鬥士的外衣，特別耀眼。他想笑心裡美的要樂出聲來，特別是看著旁邊季洋一本正經的樣子他更是憋笑憋的不行。

「不知道的人以為你吃了哈哈屁呢。」季洋在他旁邊嘀咕了一句。

劉暢繃住不笑了，他咳了兩聲，挺直了腰板站著還從口袋裡摸出一副無框眼鏡戴上。

季洋瞟了他一眼，劉暢偏頭在他耳邊低聲說，「拿著本來打算抄別人的。」

學校再好，也有那麼些墊底的，劉暢就是其中一個，而且穩噹噹坐著倒一的寶座，都不帶挪一下。

季洋眼皮一撩，向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劉暢又暗戳戳搗季洋的胳膊，給他一個：喂，這波逼裝的我給滿分的眼神。

那是！季洋揚揚眉也回他一個眼神。

這時從不遠處走來三個少年。

季洋覺得他們今天的著裝已經很是扎眼，而這三人更是獨樹一幟，當然不是憑藉衣服，而是那擺明了宣告著，『我是混混』的髮型。

第一個穿黑色緊身T恤的少年頂著一個『飛機頭』，每撮毛都咋咋呼呼的恨不得戳到天上去。

第二個更是張揚個性，直接一光頭，右側頭皮上還劃拉著一條閃電印記，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混的似得。

第三個……

「羊，這傢伙是女的還是男的啊？」劉暢瞧著過來排到他們身後的三人，朝身側的一個努努嘴，低聲問季洋。

季洋向後瞥了一眼，「男的。」

劉暢又側臉多看了幾眼回過頭說，「我覺著也是男的，女孩子哪有他這麼拽的，」他又重新把聲音壓下來，「哎，不過，看這呆毛獸的下巴倒挺像女孩子。」

季洋噗嗤一聲沒忍住樂了，他掃了一眼身後穿藍白細條紋襯衫的少年，呆毛獸？這叫法還挺符合他的。

他很認同劉暢的第一感覺，別的不說，從這小子的髮型就知道肯定是個刺兒頭。

身後這傢伙的一頭毛很容易讓季洋聯想到了家裡那隻胖的像充了氣的加菲貓炸毛的模樣，飛揚跋扈的，他很想問問身後的少年，你的髮型是不是照我家貓仿的？

對方的頭髮不長看上去卻很蓬鬆，如果全部梳下來應該是個乖寶寶型的孩子，可偏偏他頭頂的頭髮根根犟著勁兒般支棱著，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定型啫喱水才使得它們恪守本分，根根迎風不倒，而他額前的頭髮零碎的搭在眉骨上。

在季洋的印象里，留這種髮型的人一般都是悶騷裝逼型的，然而身後的這一位顯然不是，聒噪的要命，從站到他們身後開始就一直與他的兩個朋友微低著頭說個不停。

在他的腳下還碾著一塊小石子，時不時的被踢到季洋的腳後跟上，然後又被對方的腳尖勾回去，如此反反覆復的好幾次之後，季洋忍不住回頭刻意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讓他停止這無聊的動作，最好也能閉上嘴。

不過『呆毛獸』顯然我行我素，目中無人慣了，腦袋一點一點的，也不知道和他朋友在說什麼，笑個不停，只拿眼角瞥了季洋一下，鳥都不鳥他。

季洋瞧清楚了那一瞥的意味，分明是在告訴他：來啊，挑事呀，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嘿，我這暴脾氣！季洋剛想發作，旁邊的劉暢在他腰上戳了一下，「喂，該到我們了。」

季洋聽了只得先轉過身來，過安檢。

往考場走的時候，呆毛獸三人人比他們快，走到了前面，劉暢揚揚下巴，「這幾人里有一個和你一樣也在第143考場。」

「你怎麼知道？」

「我剛聽他們說的。」

「哦。」

季洋沒來由的心裡開始犯嘀咕，我不會要和這種人坐一起吧？不會吧！不會的。

事實是，會的！

當他站在考場門口，看著二號座位上坐著的『呆毛獸』時，他捏了捏手裡的一號准考證，心裡暗嘆了口氣。

原本打算抄別人的化學的，看來是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