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洋很累，可是他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從頭到腳，身體的各個地方全都爭先恐後的叫囂著疼痛：被凌宇丞踢傷的腰背，被父親打腫的臉，被河灘上的碎玻璃割傷的腳……每一處地方都叫他在安靜的夜裡苦不堪言。

正當他輾轉反側的時候，冷不防被伸過來的一隻腳踹到了屁股上，黑暗裡響起凌宇丞惡聲惡氣的聲音，「不睡覺，你滾過來滾過去烙餅呢？」

季洋不好對他說自己全身疼的睡不著，於是悶著聲音一言不發。

房間里的燈卻亮了，凌宇丞冷眼瞅著他，抱臂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了他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問，「你是不是腳疼？」

季洋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靠!你是豬嗎!？家裡有醫藥箱，你不會自己拿出來處理一下？」

「我沒找到醫藥箱。」季洋悶悶地說。

凌宇丞愣了愣，嘴角抽搐了幾下，他倒是忘了這傢伙是頭回來他家。

「等著，我去拿。」他沒好氣道。

「嘖，你這學老太太裹腳呢，里三層外三層的。」凌宇丞嫌棄的看著季洋把裹在腳上的衛生紙一層層剝下來。

當露出裡面的腳背時他不由得暗暗抽了口氣。

「沒想到你這傢伙挺能忍的。」

凌宇丞嘖嘖有聲地蹲在季洋身邊看他笨手笨腳的用棉簽蘸了雙氧水去擦那些皮肉外翻的傷口。

到底是長在自個兒身上的肉，即便再小心翼翼，還是疼的季洋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手都顫顫巍巍的不敢往傷口上按。

凌宇丞看不下去了，從他手裡奪過雙氧水傾起瓶口就往他腳面上撒。

「嗷!你幹嘛!」季洋疼的慘嚎一聲，抱著腳就往後縮。

凌宇丞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腳腕，一把把人拽回來。

「三更半夜嚎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強姦你呢!」

季洋臉紅了紅縮著腳顫聲道，「好疼。」

「疼忍著，要洗出白泡泡才可以。」凌宇丞又拉著季洋的腳腕沖了一遍才放開手問，「腳底怎麼樣？趴下我看看。」

「趴……趴下？」

凌宇丞冷淡的撇他一眼，沒好氣道，「趴下腳底朝上好清洗，你以為我想幹嘛，奸你啊？我又不搞基。」

季洋也為自己的反應太大臉又紅了幾分，他默默的轉身趴下把臉埋進枕頭。

「嘖!」

「怎麼了？」

「你腳底有碎玻璃。」凌宇丞從醫藥箱里翻出把鑷子說，「忍著點。」

話音剛落，季洋就感覺腳掌上載來鑽心的疼痛，鑷子在皮肉里翻攪的滋味太過酸爽，他忍不住張嘴咬住了枕頭。

好不容易等凌宇丞說，「好了，都取出來了。」

季洋如獲得大赦般剛想放鬆肌肉，雙氧水就沖著最新鮮的傷口不要錢的澆下來。

「嘶——」

在他的身體剛要條件反射彈起的時候凌宇丞一腳踩在他的後腰上，「別動!」

「啊——」

季洋又發出一聲慘嚎，他用手去掰凌宇丞的腳嘴裡忙不迭的叫喚，「我的腰，我的腰。」

「腰？腰怎麼了？」凌宇丞奇怪的掀起季洋的衣服一看，只見他的腰和背上青紫烏黑一大片。

「咳，誰叫你惹我的，你這人就是找揍，一點都不招人喜歡。」

我日，你才找揍!你全家都找揍!

「看我幹嘛!」見季洋瞪著他，凌宇丞惡劣的翹高嘴角，揚起拳頭道，「信不信我還揍你？」

季洋下意識閉上眼睛，凌宇丞看他睫毛顫動等著挨揍的模樣噗嗤一聲樂了，「誒，你這人還挺好玩的。」

言罷，他放下手，坐回季洋腳邊，取了雲南白藥對著他的傷口撒了一遍，然後用紗布仔細的給他包紮。

季洋也從涼席上坐起來，見凌宇丞動作熟練似老手他忍不住問，「處理這些你很在行？」

凌宇丞點點頭，「這都是小意思。」

「你是不是很愛受傷？」季洋沒過腦子的問了一句。

凌宇丞撇撇嘴道，「出去打架哪有不受傷的，你以為人都是你們這種紙老虎呀，平時橫的跟什麼一樣，打起架來慫包一個。」

季洋想說我不是紙老虎，論單挑來，你打不過我。可就像被什麼堵住了胸口，這些反駁的話他說不出來。

季洋沒再說什麼，氣氛變得安靜下來，酒精棉上淡淡的乙醇味在空氣里彌散，季洋覺得身上的傷不是那麼痛了。

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凌宇丞手下的動作，不知不覺的視線從他手上慢慢挪到了臉上，離得這麼近，對方眼瞼上睫毛的濃密程度都瞧得一清二楚，頭眼看到他的時候，季洋就覺得這娃長的好看，現在近距離瞧著果真應了『秀色可餐』四個字。

凌宇丞的眼睛很漂亮，第一眼見到他的人絕對會被這雙眸子所吸引。

季洋見識過這雙眼睛的勾人程度，媚眼如絲，邪氣風流，斜睨著你的時候總給人一種輕薄鄙夷，不可一世的錯覺。

可要說他的眼是桃花眼卻又太過輕浮，說是丹鳳眼又太過深邃。

這雙眼很特別，是介於桃花眼和丹鳳眼之間的媚絲眼，給人誘惑的同時卻又偏偏還帶了幾分杏眼的靈動和秀氣。

季洋沒忘記當他的拳頭即將砸下時候，這兩汪顫動的棕色瞳仁里搖曳出怎樣楚楚動人的驚懼來，當事人自己不知道，那時候的他可比專門放電要勾人的多。

難怪我想操哭他，季洋心裡賤兮兮的想，哭了才更好看。

過了大約五分多鐘，凌宇丞抓著他腳腕的手一放說，「好了。」

「謝謝。」季洋回過神來看著綁的簡潔實在的繃帶，再一次確定這人真的很愛打架，很愛受傷。

「我去給你找找雪櫃有沒有冰袋，半邊臉腫得跟豬頭一樣，看著人就讓人想再打一頓……別瞪我，我這人喜歡對稱。」

季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