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車，徐媽媽走在最後，徐小海拉著煙舟的手，兩個人率先走進樓道里，徐小海摁了電梯，拉著煙舟進去，對徐蓉笑嘻嘻地招手「媽媽快來！」

煙舟在旁邊摁著開門鍵，直到徐蓉進來才放手。

電梯暢通無阻地在六樓停下。徐小海家在九樓。

「徐阿姨再見。」

徐蓉揮揮手，拉住要跟出去的徐小海，對煙舟說：

「吃完飯上來找小海玩哦。」

「舟舟，你來我家吃飯嗎？」

徐小海眼巴巴盯著煙舟。

煙舟看了眼徐蓉，才看徐小海，說：「我晚上要練鋼琴。」

「那，那我可以來找你嗎？」

徐小海一腳往前，被徐蓉捏了下手，帶著呵斥的語氣：「哥哥晚上要彈琴，你不能去打擾他，今天就算了，我們回家，媽媽給你做油爆大蝦。」

然後煙舟就看見關上的電梯門裡，徐小海心不甘情不願的臉漸漸消失。

他在門口站了會，才按密碼進了家門。

家裡的保姆是爸爸老家的一個親戚，平時煙舟管他叫琴姨。琴姨人很好，照顧煙舟也很用心，只是可能是煙舟年紀小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和煙舟怎麼也親近不起來，倒是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煙舟，回來了呀。快洗洗手，吃飯了。」

琴姨從廚房出來，手裡拿著筷子。

煙舟站在玄關換好鞋子，然後才說：「琴姨，我回來了。」

他總是這樣奉行著一種執拗的禮貌，琴姨一愣，然後笑笑：「是樓上的徐阿姨接你回來的吧。」

「恩。」

煙舟背著小書包先回了房間。看了看時間，然後去洗手洗臉。

以前他做這些的時候，琴姨都會幫他準備好毛巾和臉盆，但是煙舟說自己可以的，他固執地自己做了幾遍後，琴姨也就放手了。

晚飯是三菜一湯。琴姨的手藝很好，煙舟沒有吃過爸爸媽媽做的飯，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出去吃，幼兒園的午餐，就是徐蓉和琴姨的手藝。比起來，徐蓉比琴姨更好那麼一點。

煙舟不聲不響地吃完飯去洗澡，琴姨收拾餐具。

等到六點半，鋼琴老師準時登門。練習兩個小時的鋼琴。

煙舟跟著鋼琴老師到門口，鋼琴老師剛打開門，門口黑乎乎的東西就沖了進來。

伴隨著一聲「舟舟」，徐小海愉快地抱住了煙舟。

他也洗過澡，甚至換上了睡衣，帶來一陣椰子沐浴露的香氣。

煙舟到底是個小孩子，被他一撲，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他下意識地抓緊了徐小海，怕徐小海摔疼。

鋼琴老師本來都要出門了，這下子回過神來，快步走到煙舟身邊，擔心地問：「沒事吧，有沒有摔著了？」

「舟舟？」

徐小海這才抬起頭來，好像剛剛才注意到他們現在的姿勢。

「舟舟你怎麼坐地上了？」

徐小海看煙舟有些蒼白的臉，害怕地要哭起來。

煙舟搖搖頭，對鋼琴老師說：「老師，我沒事。」

然後推開徐小海，自己先站了起來，再把跪在地上的徐小海也拉起來。

徐小海看上去有點委屈。

「沒事就好，那老師先走了。」

煙舟送走老師，關了門。

就看見徐小海環顧四周，好像在找什麼人。

「琴姨呢？」

「她睡了。」

煙舟拉起徐小海，去自己房間。

徐小海一進房間，就熟門熟路地爬到煙舟的床上，然後被子邊一卷，像是雞蛋卷。

徐小海舒服又得意地嘆了口氣，說道：「舟舟我今天跟你一起睡哦。」

徐小海經常跑下來和煙舟一起睡，有時候叫煙舟去他家睡。

煙舟已經習慣了。

徐小海又滾到煙舟這邊，雞蛋卷散開了。他的頭髮軟軟地散在被子上，仰頭看著煙舟，大概是燈光太亮，眯起了眼，下一刻，煙舟就把燈調暗了。

徐小海才睜大眼睛，爬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去床頭櫃的抽屜里找東西。

看到裡面的奶糖，高興地拿了一顆，飛快地塞進嘴裡。回過頭看到煙舟站在不遠處打量著自己。想起了媽媽說的話，徐小海有點心虛地捂住嘴巴，一邊還美滋滋地嘗著奶糖的味道。

「吃完刷牙。」

煙舟說道。

徐小海飛快地點頭，又跑過去，小手掛住煙舟的脖子，搖啊搖，說道：「舟舟你最好了。」

他說話時帶出一股奶糖的甜香，煙舟向來是不吃糖的，但是此刻不知怎的，就覺得嗓子幹幹地。

他有點焦躁地掰下徐小海的手，問：「你就不能自己站好嗎？」

「啊？」

徐小海嘴巴驚訝地一張，露出小舌頭和舌頭上被咬扁的奶糖。

「不要總是抱我。」

煙舟有些心煩地轉過臉。像剛才那樣，徐小海動不動衝過來，要是沒有地毯他肯定就屁股都摔青了。

「你聽到沒有？」

煙舟看向徐小海，腦子一疼，這人又開始哭唧唧了要。

徐小海眼睛就跟水龍頭似的，一句話的時間，就憋出了兩泡眼淚。

「舟舟……你不喜歡我了嗎？」

他小聲地，帶著哽咽地問。

煙舟走了幾步要去拿餐巾紙，拿了紙巾，聽到身後急匆匆的腳步聲，轉身，剛好徐小海又要抱自己。但是大概是想到了剛才的警告，和自己身體貼身體的，就是沒上手。

眼淚因為走路也掉了下來，在臉上掛著。

煙舟那紙巾給他臉擦了兩下。

說：「不準哭。」

徐小海用力抿著嘴巴，但是眼淚就跟做加速運動似地又掉了幾顆。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跑過來會摔倒。」

徐小海老實地搖搖頭。

「下次不要跑。」

徐小海眨巴下眼睛，深吸了口氣，仍舊憋著嘴。

煙舟又擦了下他的臉。

突然徐小海咳了起來。一邊咳一邊一隻手拉住煙舟的袖子。

「咳咳……咳咳……」

煙舟先是驚訝，然後想到他沒吃完的奶糖，怕是他嗆到了。原本板著的臉就板不下去了。

一邊拍徐小海的背，一邊叫：「琴姨，琴姨。」

徐小海拍著肚子，又彎著腰，咳得臉像個紅柿子。

然後氣一松。

門口傳來琴姨踢踏的拖鞋聲。

「怎麼了這是？喲小海怎麼了？」

徐小海咳出來了，舒服了，就掛在煙舟身上。

煙舟見他這樣也沒推開他，向琴姨解釋他徐小海嗆到了。

「誒呦怎麼這麼不小心，等著啊，我給你倒杯水去。」

然後就去倒水了。

「舟舟……」

徐小海還想撒嬌。就被煙舟打斷「以後不準吃糖了。」

「啊？為什麼？」

煙舟嚴肅地盯著徐小海的臉。他臉上還縱橫著眼淚，看上去像只可憐的小貓。

這時，琴姨端著水進來，喂徐小海喝了幾口。煙舟去了衛生間洗臉刷牙。

徐小海喝完水跟了進來。

小腦袋別在玻璃門上，煙舟出來，他又亦步亦趨地跟在煙舟身後。當條盡職的小尾巴。

琴姨照看他們倆個上床，然後才關了燈關了門。

煙舟睡覺一向端正，筆直地，雙手放在肚子上，不踢被子，甚至醒來就是這個姿勢，但徐小海就不一樣，雖然他現在還有模有樣的學著煙舟的姿勢。但沒過一會，就忍不住了，挪挪屁股，伸伸手，勾勾腳，碰到了煙舟，跟猴子尾巴撈到樹幹似地，一翻身，趴到了煙舟身上。

腦袋往煙舟脖子里一鑽。

煙舟還沒說什麼。就感覺臉上被響亮地「叭」了一口。

「舟舟晚安。」

煙舟忍著想要去擦口水的衝動，作為禮貌，他也說了句「晚安。」

然後徐小海就抱得更緊了。不一會，就抱著煙舟睡著了。

煙舟等他沒動靜了，才在不吵醒徐小海的前提上，往邊上一移，脫離徐小海的魔爪，鬆了口氣，黑暗中徐小海模糊的睡姿就像是進擊的猴子，煙舟盯了他好一會確定他不動了，才閉上眼自己睡自己的。

煙舟是被壓醒的。

他發現徐小海又扒在自己身上了。煙舟手一摸，就摸到了床沿，他抬頭一看，發現徐小海和自己就擠在了床邊。

煙舟突然有種失去所有力氣的感覺。

早上上學，琴姨會來叫他起床，所以現在還不到要起床的時候。

煙舟就又閉上了眼。

等再醒來的時候，煙舟發現床上就剩下了自己。徐小海去哪了？

疑惑著，琴姨就來叫煙舟起床了。

煙舟換好衣服，洗漱完，去了餐桌上，才問：「琴姨，小海呢？」

「早上被他媽媽偷偷抱回去了。」

琴姨笑道，又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說道：「進房間的時候，看你倆都要睡到床底了。」

煙舟點點頭，贊同地說道：「徐小海的睡相不好。」

吃完早飯，煙舟背上書包，就聽見門口徐小海朝氣蓬勃的聲音喊著「舟舟，快出來！」

「去吧。」

琴姨摸摸煙舟的背。

煙舟還是禮儀周正地告別了琴姨。才出門。

徐小海手裡還抓著一個咬了一口的小麵包。他的書包沒在，大概是徐蓉先帶下去了。

兩個人坐電梯下樓，在電梯里徐小海把麵包掰了一半塞進煙舟的嘴巴里，另一半塞進自己的嘴巴里，一邊口齒不清地說：「媽媽做的，好吃。」

徐蓉開了車在門口等。兩人坐上車來，徐蓉問道：「麵包吃掉了？」

徐小海認真地看著徐蓉，眼睛眨也不眨地說道：「吃了吃了，媽媽快開車！」

他手抓著煙舟卻緊張地勾起來。煙舟發現了，只是默默地看向窗外。

他知道徐小海肯定又挑食不吃東西了。

雖然煙舟和徐小海一樣大，但是徐小海就比煙舟要小一個型號，看起來煙舟就跟哥哥似的，所以平時徐蓉為了讓徐小海有人管，就讓徐小海叫煙舟叫哥哥。

徐小海不好好吃飯，徐蓉就變著法地給他做東西，偏偏這小子就對吃的不感興趣，常常陽奉陰違。

到了幼兒園門口，幼兒園在放著大王叫我來巡山的歌，很多家長和小朋友陸陸續續地進去。

徐蓉照例囑咐「要聽話，飯要好好吃，要睡午覺。」

最後抱著徐小海在臉上親了兩口。

徐小海也親了徐蓉一口。才拉著煙舟跑進幼兒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