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還沒亮，煙遠涵就來到煙舟的房間想要叫醒煙舟，他看到床上自己兒子睡得筆直得像棵樹，而旁邊的徐小海就跟藤蔓一樣扒著煙舟。

他小心地把徐小海挪到一邊，把煙舟抱了出去，煙舟在被抱起來的時候就睜開眼睛了，一下子看到爸爸的臉還有點懵，想要閉上眼睛再睡過去，趴到煙遠涵的肩膀上過了一會，又直起身來，這下子倒是清醒了。想起了要去爬山的事情。

煙遠涵把煙舟抱到衛生間，煙舟自己刷牙洗臉。

煙遠涵又給煙舟換好昨天妻子放在沙發的衣服。熱了兩個三明治，父子倆在廚房安靜地吃完就出門了。

在車上煙遠涵給煙舟系好安全帶說：「有一個小時的路程，你可以睡一會。」

煙舟搖搖頭，說：「我不困了。」

但看起來還是懨懨的，早上空氣帶著涼意，路上也沒有多少車輛和灰塵，煙舟被風吹得很舒服，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轉頭問煙遠涵：「爸爸，你明天又要走了嗎？」

煙遠涵一愣，有些抱歉地看了煙舟一眼，說：「是啊，爸爸要去工作了。」

煙舟看起來倒是像習慣了似的，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煙遠涵看兒子懂事的樣子，他問煙舟：「你要不要跟爸爸一起去國外？」

「國外？」

煙舟很吃驚。

「是啊，去美國讀國小，這樣你和爸爸媽媽都能生活在一起，況且爺爺奶奶在加拿大，過去也很方便。」

煙舟對未知的「美國」沒有一點概念，可能是像加拿大一樣遠吧。如果去那裡，就能跟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總是一個人，他很羨慕徐小海的家，他想要自己也可以有爸爸媽媽的陪伴。

煙遠涵看兒子在思考的樣子，笑了笑，問：「你是不是捨不得小夥伴？到了美國，你會認識更多的小夥伴，爸爸覺得你應該會很喜歡那裡……不過我們可以回去再聽聽媽媽的意見，當然最重要的是你，好嗎？」

煙舟點點頭。

煙遠涵把車停在山下，父子倆各背一個登山包往山上走，太陽此時已經出來了，只是山林中還殘留著早晨的涼意，有不知名的各種鳥叫忽遠忽近。

煙遠涵放慢腳步，和煙舟一起走。

走一段路，就會有一個休憩的小亭子，走過了平緩的小路，接下來就是攀升的台階，台階沿著山的邊沿而造，蜿蜒曲折，一段隱沒，一段又出現，山中有很多晨練的人，也有很多登山的人。

煙舟看到一朵感興趣的花，一株沒看見過的植物，或者不認識的字，都會停下來的問煙遠涵，如果連煙遠涵也無法回答的，煙遠涵就拍下來，告訴煙舟回去查資料。

兩父子走走看看，到了中午，登上了一座小高峰，在那邊的亭子上，拍了幾張照片留念，又吃了點早上準備的三明治，休息過後，才開始下山。下山是走另一條路，又是另一番風景，小溪十八彎，溪流聲潺潺，路上有一座寺廟，煙遠涵又帶著煙舟進了寺廟裡逛了一圈才出來，寺廟的後面有一間茶室，有個泡茶的姑娘坐在門口，演示洗茶的步驟。

煙遠涵問：「兒子，要不要進去喝杯茶？」

煙舟對未知的事物都很感興趣，於是就跟著煙遠涵進去了。

兩人在裡面品嚐了一番茶道，煙遠涵對茶尚有了解，和賣茶的人聊得不錯，而煙舟是什麼都不懂，喝了一小口的茶，苦苦的，澀澀的，卻沒有聞起來那麼香。

倒是下山之後，感覺嘴裡漸漸留出一股甘甜來。

煙遠涵開車回到家，煙舟已經睡著了，身上蓋著他的大外套。

煙遠涵把兒子抱進懷裡，坐電梯上去，打開門，迎面而來笑盈盈的柳惜墨，「可算回來了，睡著了？」

煙遠涵把兒子送到房間里，讓他睡下。才問柳惜墨：「怎麼了？」

柳惜墨拉著他的手，坐到客廳：「還能怎麼，就是徐蓉家的小寶貝，一醒來發現煙舟不見了，急得上哭下鬧的，吵著要來找……後來被徐蓉抱出去玩了，哄了老半天才好……這寶貝就這麼喜歡我們家舟舟也是奇了怪了……」

「我倒是想把煙舟帶出去，去國外讀幾年書也是好的。」

煙遠涵說。

這個想法兩夫妻倒是產生很久了，並且一致透過，一來兒子可以在身邊，二來去個不同的環境接受教育也有利於小孩子多元化成長。

「今天我問了他的意見，煙舟看起來也挺想去的。」

柳惜墨聽了，一邊是高興的，另一邊又想到了徐小海，就有點哭笑不得了：「那徐蓉可得心疼死自己兒子了……」

煙舟一睜開眼，就跟徐小海目不轉睛的臉對上。徐小海趴在床邊，神采奕奕地盯著煙舟的臉。

煙舟被嚇了一跳，坐起來，叫道：「你幹嘛！」

徐小海見煙舟醒了，臉上劃過三分委屈，七分歡喜。是柳媽媽讓他來看看煙舟有沒有醒的，但是自己一不小心看過了頭。忘記了正事。

徐小海蹬蹬跑出去，煙舟聽到徐小海在喊：「柳媽媽，舟舟醒了！」

徐小海又飛快跑了進來，嘴巴里吃著一塊蘋果。

煙舟正準備下床，就覺得渾身一陣酸痛。

徐小海抱了一隻白色的小貓咪玩偶湊到煙舟面前，把小貓咪塞到了煙舟懷裡。

「舟舟，送給你。」

「這是下午媽媽帶我去買的，送給你。」

煙舟對毛絨玩具向來沒有興趣，說：「你媽媽給你買的，你怎麼能送給我呢？」

徐小海怕煙舟拒絕，有些著急地說道：「是我讓媽媽買來送給你的，我也有的。」

煙舟聽了，收下了那個小貓咪玩偶，放在一邊，說：「謝謝。」

徐小海眼睛眨了眨，問：「那你喜歡嗎，舟舟？」

煙舟面不改色地說：「不喜歡。」

徐小海一聽，居然沒難過，跟在煙舟身邊，一邊走一邊說：「沒關係，反正舟舟喜歡我就好了。」

煙舟的步子一頓，想著說什麼反駁，但又不知道說什麼。

徐小海見煙舟欲言又止的神色，不明所以，就繼續自己的話：「我也喜歡舟舟。」

心理又偷偷加了句「最喜歡了。」

早就把早上煙舟要走的消息忘得一幹二凈。

徐小海已經在外面吃過飯了，所以煙舟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煙舟身邊，托著下巴，盯著煙舟看，煙舟被看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最終忍無可忍，放下碗，命令道：「不準看我。」

柳惜墨在旁邊問：「小海，你是不是沒吃飽呀，要不要阿姨給你盛一碗飯？」

徐小海目光直溜溜地看著煙舟的嘴巴，他搖搖頭，咽下一口口水，然後低頭，手指扣著桌子。

「真的不要嗎？」

柳惜墨又問。

徐小海搖搖頭，他才不會說剛剛趁舟舟睡覺的時候，偷親了舟舟的嘴巴呢。

煙遠涵和柳惜墨去工作了。煙舟又恢復了一個人的生活。徐小海依舊像條小尾巴圍著煙舟轉。不同的是，煙遠涵已經開始準備煙舟出國讀書的手續。

天氣越來越熱，臨近放暑假，幼兒園組織了一次學生體檢。

徐小海排在煙舟後面測身高，輪到他了。徐小海走過去，靠牆。

「小朋友，不要偷偷墊腳哦。」

徐小海心虛地放下後腳跟，又抬起頭。

「小朋友，看前面。」

徐小海幽怨地看著老師寫下一個數字，跑到了等在一邊的煙舟身邊。

「舟舟，我什麼時候才會長到和爸爸一樣高？」

「長大之後。」

「那我還要多久才能長大？」

他們來到測色盲的區域，女老師揉揉徐小海的頭髮，說：「小不點，你先來。」

徐小海義正言辭地說：「我才不是小不點。」

「好好好，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徐小海。」

那老師聽了，逗她：「為什麼叫小海，不叫大海呢？還不是因為你是小不點……」

徐小海說不過他，轉頭埋進煙舟的脖子里。逗得老師呵呵笑，「怎麼了這是，還害羞了？」

徐小海默默揮著拳頭：才不是害羞才不是害羞呢！壞蛋老師！

煙舟捏住徐小海的衣領，把他從自己身上分開。

徐小海沒了遮擋物，只能雙手捂住臉，羞憤地跑了。

「誒誒，小朋友你的體檢單還沒拿呢……」

徐小海跑到一半被陸子航叫了過去。

陸子航把口袋裡的奶糖拿出來，問：「徐小海，我長了蛀牙，不能吃糖了，這些糖都給你。」

徐小海已經好久沒吃糖了，看到了非常眼饞，但他還是非常克制地推開了陸子航的手：「我媽媽也不讓我吃。」

「你也長蛀牙了嗎？」

陸子航一臉感同身受地看著徐小海。

徐小海張開嘴巴，給陸子航看自己的牙齒。自豪地說：「我才沒有蛀牙呢。」

陸子航也張開嘴巴，讓他看自己的嘴巴。

可是徐小海才不要看別人的蛀牙呢。他一臉嫌棄地別開臉。

陸子航覺得徐小海這個動作非常傷自己的心，但是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優點，就說：「徐小海，你要多吃點飯，才能長得像我一樣高。」

徐小海冷不丁又被戳中了被人嘲笑好多遍的傷口。他含著眼淚看看陸子航的體型，又想到陸子航每次吃飯都吃得最慢，是因為他吃得最多。

徐小海覺得每天吃那麼多飯，肯定要累死的，他才不要。

「我不理你了，我去找煙舟了。」

幼兒園最後一天，小朋友們舉行了期末告別會，然後老師給每個小朋友都發了獎狀。

徐小海捧著「優秀小朋友」的獎狀很是自豪，一看到徐蓉就「媽媽媽媽，你看我的小紅花，看我的大獎狀！」

他點點自己的額頭上的小紅花貼紙，又把獎狀遞給徐蓉看。

徐蓉配合地誇他：「哇塞，寶貝真棒！媽媽真高興！」

徐小海又拉著煙舟，激動地說：「舟舟也有，舟舟也有獎狀和小紅花。」

他把煙舟的手背給徐蓉看，是因為老師給蓋印章的時候，煙舟說不想蓋在臉上，所以就選擇了手背。

「哇，煙舟也很棒，你們倆個都很乖，都是媽媽的乖寶寶！」

徐小海聽了這話，莫名地臉上更神氣了幾分，好像誇煙舟的就是在誇自己一樣。

坐在車上時，徐小海高興地晃著腿，然後大聲說：「我是媽媽的乖寶寶！」

徐蓉笑，不可置否。

徐小海又湊近煙舟，小聲說：「我也是煙舟的乖寶寶。」

說完，就握著拳頭捧著臉，自己在一邊樂。

煙舟看了，有些無奈，他拉了拉東倒西歪的徐小海，說：「坐好。」

徐小海還樂著呢，煙舟突然把他拉了過來，湊在他耳邊小聲說：「坐好，乖寶寶。」

然後肉眼可見的速度之內，徐小海的脖子連耳朵都燒紅了。

坐姿端正了，也不鬧騰了。

煙舟想，終於清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