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開始，煙舟跟著琴姨去外公外婆家，去之前前一天晚上，煙舟在徐小海家吃飯。

徐蓉問煙舟什麼時候去外婆家？

煙舟說：「明天。」

徐蓉說：「明天就去啊，那什麼時候回來呢？」

煙舟還沒回答，徐小海就抓著勺子，急忙忙地問：「舟舟要去哪兒？」

「去外婆家，小海過暑假要不要去看外婆呀？外婆家的絲瓜可以吃了，還有葡萄……」

徐蓉不遺餘力地轉換著徐小海的注意力。

「舟舟跟我一起去外婆家……」

徐小海苦惱地看著煙舟。

「那不行的喲，舟舟要去看他的外婆。」

「但是……但是……我……」

徐小海但是了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反駁。

「好了喲，小海要做懂事的寶寶了，煙舟看過外婆就會回來的，是不是呀？」

煙舟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看完外婆就會回來的，你開學就可以見到我了。」

「是啊，快吃飯。」

徐蓉催促道。

煙舟第二天跟著琴姨去做高鐵，徐蓉把他們送到火車站，火車站人很多，徐蓉拉著徐小海，徐小海又想拉著煙舟。

於是徐蓉就說：「你拉著煙舟哥哥，走在媽媽的前面。」

他們在二樓的kfc找了個位置坐下，徐蓉給兩個小孩點了兒童套餐。一般情況下徐蓉都不太帶小海來吃這個的，但是今天看小海整個路上都那麼沮喪，她想著用吃的來吸引徐小海的注意力。

徐小海瞟了眼桌子上的薯條，難過地說：「媽媽，抱抱。」

「誒，怎麼了？」

徐小海不說話，爬進徐蓉的懷裡，靠著她的肩膀。徐蓉拍拍他的背，哄道：「怎麼了？要睡了？」

琴姨說：「怕是起得早，沒睡醒。」

他們出發都九點了，也不早了。徐蓉大概知道徐小海為什麼這樣。

她逗徐小海：「煙舟哥哥要走了，你還不多看幾眼呢？躲媽媽懷裡羞不羞？」

徐小海不說話，依舊屁股對著外面。

「琴姨，蓉姨，我去上廁所。」

煙舟跳下椅子，繞到徐蓉背後，看見徐小海紅紅的眼。

他說：「你跟我去廁所嗎？」

徐蓉拍拍徐小海，問：「小海要不要去？」

徐小海從徐蓉懷裡爬下來。過去拉煙舟的手，廁所就在他們的座位旁邊，徐蓉和琴姨看著兩個小孩進去。

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廁所里，煙舟把徐小海拉到一邊，說：「徐小海，你是不是又要哭了？」

徐小海原本就憋著嘴巴，眼睛紅彤彤的，聽了煙舟的話，氣息泄露了出來，像是被說中了。

「不準哭。」

煙舟板著小臉，眼睛有威懾力地命令徐小海。

徐小海嘴巴都憋成波浪線了。

「我……沒哭。」

徐小海弱弱地說道。

「舟舟，你別生氣。」

他拉著煙舟的手，另一隻手又拉上煙舟的衣角。

煙舟覺得徐小海這個樣子真可憐，像動畫片里跟丟了大部隊的小海龜。

他有些心軟了，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心軟是什麼感覺，就是覺得心好像被毛茸茸的小刺戳啊戳的，又酸又癢。

他放柔了語氣：「你要不要尿尿？」

徐小海搖搖頭。

煙舟說：「那我們出去吧。」

徐小海拉著煙舟，走了兩步，又停下來。

「舟舟，我……」

徐小海已經開始掉眼淚了。

「我不要……不要你走」

徐小海眼淚珠子噼里啪啦掉下來，煙舟看著他這個樣子，突然想道，徐小海是有幾天沒這樣哭了？所以這算是把積攢了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煙舟抽了張紙巾，左一下，右一下，擦幹凈徐小海的臉。徐小海跟水龍頭似地又擠出了眼淚，煙舟再次認命地給他擦了。

又抽了張，塞到徐小海手裡：「自己擦。」

徐小海委屈地把紙巾扔掉，紙巾輕飄飄地掉到了洗手台上，被洗手台的水給浸濕了。

「哭完沒？」

煙舟冷漠地看他使小性子。

徐小海又想收眼淚，又想掉眼淚。在兩者之間，忙得不得了。

小臉通紅。

「你就算哭到天黑，我也是要走的。」

煙舟繼續說。

「那……那我跟你去你外婆家，好嗎舟舟？」

「不行。」

「為什麼？」

「蓉姨看不到你會擔心的。」

徐小海沒話講了，其實他也不想離開媽媽。但是在煙舟和媽媽之間做選擇，一時成了最難的題目。

徐蓉叫著小海的名字進來，就看見兒子果不其然，已經哭上了，抱著煙舟不肯出來。

「小海，快出來。」

「媽媽，我也想去煙舟的外婆家。」

徐蓉沒反對，而是說道：「那我們要先回家收拾衣服，煙舟今天先過去，我們過幾天就去找他好嗎？」

「明天就去。」

徐小海說。

「好。」徐蓉拖長了音，答應了徐小海。先應付再說，暑假她可是給徐小海報了興趣班，哪有時間出去。

於是煙舟進檢票口看的最後一眼徐小海，就是在徐媽媽懷裡，哭喪著臉，醜醜的徐小海。

煙舟在外婆家過了愜意的一個月，煙遠涵抽空回來，把煙舟接到了美國。

而徐小海還在一加一的算數題和數不清的字母中每日一哭。

「小海，5加3等於多少啊？」

徐小海掰著手指頭，數不出來。

「那你一個一個數，1,2,3,4,5，對不對？再加上三個……」

嗚嗚嗚，他不知道，他好想回家好想找舟舟……

到了英文課，老師讓他們背早上好，下午好，再見。

徐小海說得磕磕絆絆。

一下課，等到媽媽來接，就再也忍不住哇哇哭起來。

好不容易安慰好，徐蓉帶著徐小海回娘家，家裡的老太太聽說徐小海在學算數，就問：「小海呀，5加5等於多少啊？」

徐小海吃力地掰著手指頭數，數來數去數不清楚。嗚嗚嗚哭起來。

老太太心疼孫子啊，說不算了不算了，心肝別哭了。

徐小海還在那邊彎著手指頭，一邊哭：「我不會……」

一邊又「2,3……」

一邊：「嗚嗚……太難了……」

一邊：「5,7……」

崩潰到絕望。

老頭子聽著孫子哭，一拍大腿說：「別去啥興趣班找罪受了，我來教！」

也巧了，老頭子年輕時還評上過骨幹教師，教自己孫子，那可不正是寓學於樂。

徐蓉為難，讓徐小海去興趣班，不單單是學習，還是要他提早適應國小的環境，國小肯定不像幼兒園那樣管得寬鬆，他就是怕徐小海嬌氣，吃不了苦頭就哭。

「爸，我那學費都交了，不去了多可惜。」

老頭子財大氣粗，「不缺那點錢，孫子就給我擱這了……」

徐蓉看看哭唧唧的徐小海，又看看態度強硬的老頭子。

沒辦法，寵著唄，自己也是被爸媽這樣養大的，小海現在只是還小，長大了肯定懂事兒。徐蓉這樣安慰自己。

徐小海為了不去興趣班，就在外婆家住了下來。白天跟著外公去逗鳥遛彎，天氣太熱就在屋子裡看電視吃西瓜，徐小海在家時，徐蓉雖然寵著，但是必要的規矩還有的，要按時看書寫字，還要按時睡覺，什麼可以吃什麼不能吃，都管得牢牢的。可是到了外婆家，那徐小海就真的是小皇帝了，簡直就是能躺著絕不坐著，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服日子。

加上附近的人都和外公外婆認識，徐小海自然也認識了一大幫老頭老太的孫子，每天去哪個小夥伴家玩要不就是在家和小夥伴們大鬧天宮。一時之間倒把煙舟忘在腦後了。

徐蓉三天一個電話過來詢問徐小海的情況，比如字練了沒有，電視看了多久，幾點睡覺的，有沒有挑食，在徐小海的「外婆外婆你最好了，我最愛你了」的甜言蜜語攻勢下，老太太回答得別提有多好了，整一個作息時間就是樓下煙舟的翻版。

「媽你該不是在騙我吧……」

徐蓉不放心。

「騙什麼騙，我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婆了，騙你做啥？」

老太太佯裝生氣，徐蓉立馬轉換語氣說：「我這不是擔心小海皮，惹你心煩嘛。」

「小海乖著呢。」

也是個護短不講理的。

徐蓉讓小海接電話，在電話里軟硬兼施地提醒徐小海不要得意忘形。

徐小海問：「舟舟回來了嗎？」

徐蓉一頓，說：「沒呢。」

徐小海：「我想給舟舟打電話。」

徐蓉心領神會：「在外婆家玩那麼開心，居然還記得舟舟呀，媽媽以為你都忘記自己叫什麼名字了……」

徐小海嘟了下嘴巴，又發現媽媽看不到，就說：「媽媽你騙我，說好帶我去找舟舟的……」

徐蓉也有點心虛，「好好好，是媽媽不對，給你道歉好多遍了，我馬上把舟舟的電話告訴你好不好拉？」

徐小海馬上就開心了，記下舟舟外婆的電話。就立馬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徐小海立馬興奮地喊：「舟舟！」

「喂，你找誰？」

電話那頭不是舟舟，是個老太太的聲音。

徐小海收斂了聲音，禮貌地說：「我是徐小海，我找煙舟。」

「噢，這樣啊……舟舟去讀書了，不在我這兒，我是他外婆，小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

「喂？」

「可是，我們還沒開學呀……」

「噢，舟舟跟他爸爸去國外了，對，老頭子是吧……」遙遙地似乎在對另一個人說話求證，「美國，對……咦，怎麼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