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梓緩慢地騎著單速車，而翟白跟在旁邊。

一路上徐知梓手機震動了好幾遍，最後被徐知梓摁了靜音。

「到……到了……」

翟白示意。

徐知梓揚頭看了圈在黃昏下暗色的居民樓，

「行了，快上去。」

翟白又扣書包帶了。

「要不，我送你到馬路對面……」

徐知梓帶著一點譏諷，微笑道：

「傻逼，快給我滾上去。」

在暮色里，徐知梓的微卷的黑髮像是森林裡彎彎繞繞又堅硬的藤蔓植物，遮住了他一半的額頭，卻又趁得眉毛，眼睛，如同麋鹿般沾染不羈和純真。

很奇怪徐知梓那麼冷漠令人望而生畏，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純真。

翟白在那一片幽深中想了許久，才慢慢過馬路去。

翟白家在二樓，等翟白到了樓梯的窗戶看出去的時候，已經沒有徐知梓的身影了，只剩下了空蕩盪的馬路和一排寂靜的樹。遠處飛來的麻雀三兩隻停歇在高處，帶著無聲的熱鬧。

翟白有些歡呼雀躍地開門。看到梁思慧坐在沙發上織毛線，戴著一副老花鏡，聽到聲音看了翟白一眼，又低下頭去專註手中的活計。

「回來了。」

翟白放下書包走過去，梁思慧的手拿著毛線針飛快地穿梭著，已經有一塊布料成型了。

棗紅色的毛線格外醒目。

「媽，你怎麼想起織毛線了？」

在翟白印象里，只有大概很小的時候穿過梁思慧織的毛衣秋褲，等上國小之後即沒這個待遇了，梁思慧覺得煩。

「這不冬天到了，就想著給你織件毛衣。」

翟白坐在一邊的貴妃椅上，一邊眼睛盯著梁思慧的動作。

「給我爸也織一件唄，我倆還可以穿父子裝。」

梁思慧聽了，撲哧一笑，老花鏡有點從鼻樑上滑下來。

「你爸可不喜歡這麼花俏的顏色。」

翟白想了想一向沉穩踏實的翟遠，的確沒見過翟遠有這麼鮮艷的衣服的顏色。

他頓了頓，又說：「媽你再給我織條圍巾吧，就這個顏色的，長一點，大一點的。」

梁思慧挺高興翟白對自己的『手藝』的熱情，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大概是中國小都臨近期末考。翟遠問了幾句翟白的學習情況。翟白就說挺好的，跟的上，而且成績也的確可觀。

翟遠還問了翟白在學校跟同學老師相處得怎麼樣，翟白平時都會說挺好的，今天卻提到了一個人。說得眉飛色舞。

「今天我跟他一起回來的，他成績也很好，籃球也打得很好。」

翟白叨叨絮絮地誇讚徐知梓。

「那下次請他來家玩啊，除了學習，多交朋友也是很重要的。」

梁思慧說。

「零花錢夠不夠用，跟朋友出去玩的話，要大方一點……」

翟白一邊吃飯一邊點頭。

「媽媽你有空先織那條圍巾唄，我想送給他當新年禮物。」

翟白說著還有點不好意思。

但梁思慧只是有點驚訝，轉而毫無芥蒂地答應。

「原來是這樣啊，但是紅色的圍巾會不會太女氣了。」

梁思慧雖然覺得兒子戴紅圍巾不奇怪，但是一想到別人家的高中生，卻會自然而然想到老公那樣的成熟的氣質類型。

總歸自己家的孩子永遠是『孩子』。

翟白想想徐知梓應該不會喜歡這麼喜慶的顏色，到時候可能會被他打死。

「唔……那黑色？白色？」

「男孩子的話，顏色就選清淡一些，看起來幹凈。」

翟白覺得說的有道理。

晚飯後翟白就在房間做作業。他們班的數學老師是個熱衷於挑戰難題的人，經常給學習好的學生額外布置『挑戰題』，名曰鍛煉數學思維。

翟白自然也收到了，每星期都有一張卷子，二十道題目，可往往出得別出心裁，需要費心解題。

今天他有些靜不下心來，房間的窗戶開著，隔著紗窗，外面的冷風時不時地會灌進來，讓發熱的臉得到些許的涼意和清醒。

檯燈下，卷子白得反光，上面的黑色墨跡又像是晃動的疏影，翟白惱怒地閉了閉眼睛。才又重歸平靜。

一旦進入狀態，做下去也是順利的。

不知不覺就到了10點。才終於把卷子做完，不過還有一道題，空在那裡。空得膈應人心。

翟白去廚房拿了瓶牛奶，一邊喝一邊回到房間。

拿出手機，看了遍朋友圈，又劃到了聯繫人上。

其實私底下他和徐知梓並沒有頻繁的聯繫。

因為徐知梓好像並不喜歡打電話發信息之類的。除非是必要的事情，比如上次讓他送林櫻櫻回家，不然徐知梓是不會和自己聯繫的。

翟白想著，要是徐知梓是女生的話，或者自己是女生。

他可以理所當然地表明了想要接近的態度近而發些日常寒暄問候。

可是徐知梓一點都不像是會吃那套的人。

可是翟白還是忍不住，借著題目不會做的名義，拍了張照，發給徐知梓。

順便外加一個愁眉苦臉。

翟白盯著聊天界面至少有五分鐘，可是徐知梓並沒有回。

時間走向了10點20分。

也許徐知梓是休息了呢。或者在打遊戲，根本沒有注意到信息。

翟白放下手機，又拿出一本新概念英語開始看起來。手機震動於他看完了一個一百二十字單詞的小故事。

翟白激動地打開，看到了徐知梓發過來的一張手寫過程圖。

比內容更先映入眼睛的是他寫數字也那麼瀟灑的字跡。

還有簡潔明了的數學符號。

翟白凝視了一會，才將圖片保存下來，回過去一個誇張的讚揚。

其實他說徐知梓成績好並沒有把握，畢竟他們不在同一個學校，而且徐知梓一看就不是那種用功讀書的學霸。

所以當看到他清晰的解題思路時，翟白覺得，徐知梓就跟他想像中的一樣聰明。

那種不需要費多大力氣，就能夠高高在上的人。

翟白得寸進尺，問：

以後我不會做的題目，也能問你嗎？

徐知梓很快就回覆了。

「不能。」

翟白又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今天不是告訴我了嗎？」

徐知梓沒有回了。

像是一封寄出去卻沒有迴音的信。

但是翟白只是失望了一會會，因為無論徐知梓說什麼，他都不會生氣或者難過的。就像他問徐知梓的話，只是一個聊天的借口而已。

借口可以有很多，徐知梓不喜歡這種，大不了他換一種好了。

翟白把徐知梓的解題過程認認真真地抄下來，像是填補完整一塊重要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