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街邊，翟白跟著徐知梓下了車。就見他走進一條看起來種滿了梧桐樹的街，然後又拐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窄小又蜿蜒，正值午飯的時間，從牆壁里透出來的飯菜香味和污水管排泄出的廢水氣味混在一起，地上還堆積著爛菜葉和看不清的動物內臟。

翟白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地看著地上，生怕有污漬沾上自己的球鞋。反觀徐知梓，闊步昂首，不一會就停在了一家小飯店前面，然後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簾子甩到了翟白的臉，一閃而過的油膩氣味和厚重的質感讓翟白一下子皺起眉頭。

他背著包看到徐知梓坐在了一堆青年坐著的小矮桌旁。

那些青年裡還有人在抽煙。

翟白從小就被老爸老媽教育看到這種人要離遠點，可是徐知梓在那裡，他不得不過去。

桌子上放著兩個湯鍋，裡面已經下了菜，熱氣漸漸升起。

翟白站在徐知梓旁邊，不知道該坐哪裡。

那些青年都熱情地和徐知梓打招呼，其中一個看到翟白，奇怪地問：「徐哥你帶來的？」

徐知梓不冷不熱地看了眼獃獃站著的翟白，瞥了眼身邊的位置，身邊的青年有眼色地推著旁邊的人：「坐過去坐過去，沒看見人家小弟弟想坐嗎？」

「阿樹，就你憐香惜玉。」

他們顯然是在互相打趣了，雖然翟白無意被當成了打趣的對象。

他對身邊的青年說了聲謝謝，然後抱著包坐下。

那個青年挺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臉，說：「我叫林樹，你可以叫我阿樹。」

「我叫翟白。」

翟白點了點頭。

菜肉都滾熟了之後，大家也互相聊天起來。雖然翟白基本上是在聽，偶爾有身邊的林樹會給他遞個醬料，或者問他想要吃什麼。

翟白覺得雖然他看起來很像混混的樣子，但是相處起來，完全是一個性格很好的人，也就帶著一點愧疚和更多的善意去回答林樹的話。

「又是一個學霸，不像我，成績差，只能讀職高。」

翟白對他坦誠的話感到一陣語噎，只能安慰道：「其實讀書也不是厲害，我覺得每個人都有他的優點，只要努力去做就好了。」

翟白不擅長解決這種狀況，他從小身邊的人都是和自己一樣的鑽學習眼裡的，或者是拚命往上游的，而不是這種劍走偏鋒的。

「哈哈，讀書人就是會說話。我敬你。」

他拿起杯子，碰了碰翟白的杯子。

看著對方把啤酒一口幹了，翟白訥訥地也拿起來喝了。

「你不會喝酒？」

林樹看著翟白杯子里的旺仔牛奶。

酒這種東西，翟白長這麼大就沒喝過。

他搖搖頭，說：「不會。」

林樹非常耿直地給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眼神。

「這啤酒度數很低，不會醉的，你可以喝一口。」

他晃晃啤酒罐。

翟白視線在啤酒罐上默默注視了會，還是膽小地說不用了。

林樹笑了，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背，翟白就跟受驚的兔子似地抖了個激靈。

「膽子真小。」

林樹笑眯眯地評價道。

「跟個女孩子似的。」

雖然他是無心地一說，可是翟白卻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不回應，只是低頭吃菜。

桌子上的青菜沒了。

桌上的一個青年喊道：「媽，再來點青菜！」

「阿姨，魚丸也沒了！」

「還有土豆！」

不一會，一個胖乎乎的穿著圍裙的女人，就端著兩個裝滿了蔬菜和肉的盆子過來了。

看見了徐知梓，格外親切地說：「知知來了啊。」

「媽，人家叫知梓，不是知知。」

青年接過盆子，有些不耐地強調。

「誒誒，知梓，你們慢慢吃，要什麼儘管說啊，別客氣。」

女人說完，又看見了一張新面孔。

「來了個新同學呀，別做客啊，康康，你照顧著點。」

說了幾句之後，那邊有客人要買單，女人又過去忙了。

吃飽喝足之後，有人提議去網吧打遊戲。

一呼百應。

翟白只能跟著徐知梓，和眾人去了附近的一家網吧。

他們要玩遊戲，翟白不玩，就找了部電影看。

身邊坐著徐知梓，正操縱著人物在放技能，翟白本來的熒幕上的視線像是被吸鐵石吸引似地，凝聚到了徐知梓的點擊滑鼠的手指，他的手腕，最後是他在熒幕的光下專註的臉。

不知不覺一把結束，徐知梓摘下耳機，喝了口水，然後戴上耳機，一邊兩根手指捏著翟白的下巴，把他的頭移回正前方。

「再看收錢了。」

徐知梓說。

翟白倏地手掌蓋住臉。

下巴又偷偷摸了摸被徐知梓捏過的下巴。然後鼓起勇氣又轉過頭問：「多少錢？」

如果他可以付得起的話。

但徐知梓只顧著打遊戲沒回答他。

網吧的沙發很軟很舒服，翟白脫了鞋子直接縮在上面，頭靠在椅背上，聽著音樂昏昏欲睡。

突然感覺有人在捏自己的鼻子，翟白搖搖頭，想要甩開他。然後就聽見了一聲輕笑。

聲音一點也不像徐知梓。

翟白倏地睜開眼，就看見了微微彎腰的林樹。

「看來最舒服的是你。」

他帶著熟稔的語氣，跟翟白說話。可是神情里包含著毫不掩飾地寵溺卻讓翟白如臨大敵。

翟白下意識地去看徐知梓還在不在。

徐知梓正好在看戰績，然後放下耳機。看翟白神情惶惶，不免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又看向林樹。

像是看出了徐知梓的神色變化。

翟白低聲問：「我們什麼時候走呀？」

徐知梓說：「馬上。」

他跟幾個人說了聲，然後就帶著翟白走了。

走了幾步，林樹就追了出來。

他拿著手機，問翟白可不可以留個微信，以後可以一起出來玩。

如果是平時，翟白肯定會心無芥蒂地留了。但是剛剛在網吧里，林樹對他的動作，還有神情，都讓他有些不安。

他不想給。但又怕不給會讓林樹難堪。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翟白猶豫不決的時候，徐知梓直接拒絕了。

「他家裡管的嚴，平時不用手機。」

翟白聽了，連忙點頭。

林樹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說：「那好吧，下次我們叫徐哥的時候，再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