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矜凝神靜氣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兒，便發現外面又沒了聲響。

怎地？這賊是走了？不知為何，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惆悵，這賊倒是不曉得進來坐坐，喝杯熱茶再走。

屋裡響起了一聲輕輕嘆息，又聲若蚊吟:「倒真是笨賊。」話音剛落，格窗便有點動靜了，莫子矜眼睜睜瞧著那窗拴鬆動，然後伸進來了一雙白色爪子，一雙絨毛爪子，忒眼熟的緊。

莫子矜輕輕眯眼，一下又瞪大了眼睛，瞳仁一下清明光亮了起來，霎然提升聲音，「離央。」聲音裡面多了連自己也不知道的雀躍。

那白色爪子一怔，莫子矜連忙過去將窗拴拔起，推開。

離央在山上待了乏了，今日聽到老道說，中秋佳節親人團圓之夜，便多問了幾句，如果沒有父母團圓，又該如何？老道回他，總是有個朋友吧！今年你我這不就團圓了。

聽到這裡，離央突然想到這人，於是，趁那老道飲酒醉後，便下了山來，他本是想打算從正門入屋，可瞧這人把門弄得忒緊，便打算從窗入，他之前蹲在這格窗久了，對著窗的了解的一清二楚。。

莫子矜又驚又喜瞧著蹲在面前的狐狸崽子，也忘了要讓他進屋，待驚喜之情過了，剩下的只有責罵了，「這些時日，你到哪裡去了？」

這語氣，極像一個夫人在家中等待一夜未歸的相公是否去那花街柳巷尋歡作樂的感覺。

離央抖了抖身子，一身露水跟寒氣，看了莫子矜一眼，未答，便跳進屋了。

莫子矜心想，這小奶狗真是長了脾氣了？又準備再說些什麼，回頭時，便愣住了，眨了眨眼睛，「離央，你有兩條尾巴了。」

「嗯，屋外還有隻兔子。」

相比之下，離央極其淡然，但是莫子矜卻覺得越發有趣，在原地觀察了好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就算多了條尾巴，也還是小奶狗。」

離央:「……」

莫子矜將屋外的兔子拿進來，才發現這兔子還活蹦亂跳的，是只黑兔，給離央相反，一個通體白的發亮，一個黑的發光。

還不待自己問這兔子是否有來歷，就聽到離央說了一句:「將它扒皮燒了吧，我餓了。」

莫子矜:「……」

懷裡兔子像是意識到了危險一般，要不是莫子矜將它按住，恐怕就跑了，這般矯捷，離央是怎麼把他帶回來的，難道是哄騙回來的，想想也不大可能，離央的性子，多說幾句話都好像難為他，怎麼會花心思哄騙這隻兔子。

「這兔子還是活的，今日佳節，不殺。」莫子矜撫摸著懷裡的兔兒，「你若沒吃飯，之前弄得野味先下還有不少，我去弄點兒。」

「嗯。」

莫子矜一見狐狸崽子這般理所當然，便道:「倒真是不見你客氣。」說完，便把那兔子放進離央之前睡過的籃子里

離央坐在地上，看著那黑東西佔了自己之前的住處，心裡陡然升起一種新進門的小妾搶了大房的位置然後又奪去了老爺的喜愛還不忘給他示威一般。

想到這裡，離央趁莫子矜去米糠裡面翻東西時，一口將那窩裡的黑東西叼了出來，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黑東西被這般嚇得皮毛一緊，加上那獸牙還在脖子上走過，更是縮在了桌子腳下不敢出聲，不敢動。

莫子矜今晚是真的開心，笑得眉眼彎彎的，非常開心，往年這個時辰自己一個人早早便熄了燈睡下了，而今年他竟然還在灶房忙活做起了飯。

而離央便怒目圓睜的瞪著桌子下面垂著兩耳朵的兔子，像是示威一般，兔子嚇得一動不動，場面煞是可笑。

鍋里滾燙開水，白米齊入鍋，看著鍋里那「噗熥噗熥」的聲音，屋裡又低哼起了那歌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

離央坐的高高的，耳朵豎起來聽了許久，他不曉得那人每天唱這個是什麼意思，想問，但又覺得自己打破了這個奇妙氛圍，不問，心中又好奇，這種感覺像百爪撓心，離央欲言又止了半天，直到……

「上回，不知道哪裡來的小賊將屋外面的野雞給竊了。」莫子矜停下手裡的動作突然道，「如果你早回來些日子，今天就弄你喜歡的燒雞了。」

「……」離央聽了，氣定神閑道，「我不喜歡吃雞了，弄其他的吧。」

「你口味兒又變了？」

「嗯。」

莫子矜又道:「不過還是小賊還是可恨，竊取他人之物，小人作風，叫他回去吃了也拉肚子。」

離央回想起那晚他跟老道爭相空後搶茅廁的時候……

莫子矜回頭見離央望著自己，一言不發，笑道:「咋了？好久不見，你認不出我了？」

離央眼神躲閃，心想哪敢認不出你啊，嘴上說:「沒有。」

「來，」莫子矜向他招手，手裡拿著一塊肉，「過來，嘗嘗這個。」

離央眼睛一亮，就跑過去了，走近一口便將肉叼進嘴裡，細嚼慢咽了起來，心中覺得還是這個味道好。

莫子矜看著那兩條尾巴，心想:就算有兩條尾巴了，那還是兩條尾巴的小奶狗。

離央回來了。

中秋佳節團圓回來了。

不消片刻，莫子矜手腳麻利的將那烘幹的野味端上了桌，燙了點青菜，乘了兩大碗白花花的米飯，一人一狐坐在桌子上，一言一語的交談，黑兔蹲在桌子下面，被離央一個又一個眼神唬得不敢進食。

「你快莫欺負他了。」莫子矜見狀，放下手中的碗筷，捏著兩耳朵將黑兔從地上提了起來，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又給他弄了點青菜。

離央看著這一切，說，「明日把那兔肉吃了。」

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莫子矜聽的，還是那黑兔兒聽的，手下的黑兔身子一抖，莫子矜嗔了他一眼，「明日，白湯，腌菜。」

離央默然不語。

這桌子上雖沒有各式珍饈佳餚，幹果點心等，但這粗茶淡飯也讓人覺得心生溫暖，倍感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