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明，屋內一晚的燭影憧憧，一夜的凄風冷雨終是慢慢消停了，門屋敞開，冷氣直逼屋內，門上面掛著蓑笠，地上是一灘未幹的水漬。

莫子衿眉眼愁緒濃重坐在床上，目光沉沉的看著院子外面，維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道有多久，待雞鳴之時，才睡去。

「你們知道嘛，聽說土地廟被毀了。」

「啊···是真的嗎？空穴來風吧。」

「怎麼會，我家今日出門路過就看見土地廟裡面一片狼藉，連土地爺都到在了地上····嘖嘖嘖。」

「會不會是天神降怒於我們出雲村啊，使不得啊。」

「難道是怪我們常年不供奉土地爺·····」

「······」

土地廟被毀，讓出雲村的人都提心弔膽了起來，不消幾日，村子裡有人傳聞說老天爺降罪了，人人都恐惶了起來，又過了幾日，村子裡面的一群人就拿著鐵楸等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幹什麼，碰巧有人經過院子外面，莫子衿正餵雞，就叫住了人詢問

「劉叔，你們日日這是幹什麼呢？」

「子衿啊，被叫劉叔的人停了下來，「你還不知道吧，土地廟毀了，」

莫子衿聞言嘴角一抽，心說我怎麼會不知道，就是我砸的，看到遠處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跟了上來，「那你們這是·····」

「我們這是去重建土地廟呢。」

「······」莫子衿自那夜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是沖昏頭腦了，鬼使神差的去砸了土地廟。

不過他也未曾想過陰差陽錯，誤打誤撞還使得村子的人將土地廟重建了，受村子裡每家每戶的香火供奉了起來。

當莫子衿再次來到這個地方，跟那晚來的時候大相徑庭，地面幹幹凈凈，土地爺被黃油擦試的明晃晃的，香火饅頭一應俱全，莫子衿拿出袋子裡面的粗面饅頭，放置香火旁。

回到原地，「土地爺啊，那夜我太魯莽，不小心毀了您的住處，還望您不予跟我這個凡夫俗子計較······。」

莫子衿說完，又道：「不過也是您也是因禍得福，看現在您住的地方多好啊，每日都人來清掃，不在像以前那般凄涼了，就當我補過了·····」

說著莫子衿就聽到外面有漸漸的腳步聲過來，便噤了聲，鄭重的跪於地上，雙手虔誠合十，閉著眼睛心求道：土地爺啊，我來，還有一件事，我家小奶狗離央跑出去好些日了，您如果見過他，便告訴他一聲，我在尋他，讓他回來吧，您或許不知道，他跟我朝夕相處了半載了，生活習性大致相同了，不喜生食喜熟食·····」

耳邊的腳步聲愈來愈近，莫子衿感覺到旁邊有人也跪了下來，還帶起了一陣風。

莫子衿充耳不聞，繼續將心中的話說完，然後睜開眼睛，雙手掌背伏地掌心向上，嗑了頭，這時旁邊也什麼話都沒說，也嗑起了頭。

最後一個完，莫子衿又雙手虔誠合十。

這時旁邊的人也雙手虔誠合十·····

土地神象跪著的兩人，動作如出一轍。

頃刻，莫子衿終覺不對勁，餘光只瞥到一襲白影，未曾看清長相，不像是村子裡的人穿著打扮。

這人也是挺怪的，一進來就跪下，好像在學著他，不過······都是來祭拜土地爺的，怎麼能說得是學他的呢！

於是目不斜視將心裡的話再次說了一遍，希望土地爺不要忘了，他排著隊呢，才起身。

已是陽春三月，一襲春風醉里，桃紅柳綠，柳絮茵飛。

莫子衿走到土地廟門前，目視遠方，離央，你說雲萊山那麼大，我要來尋你嗎？你這個沒良心的，說走就走，等你回來我定要找個繩子將你套起來，不過又想離央是狐妖，一般繩子也套不住他吧，好像沒什麼辦法呢！想到這裡他在心裡長嘆了口氣。

少頃，身後也出現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氣聲，飄飄渺渺，但還是清晰入耳。

呃？

莫子衿停下腳步，回頭看跪在土地爺面前的男子，還是那副模樣，難不成剛剛是他的幻聽，看了一會兒，那人猶如雕塑一般跪在那裡，莫子衿瞧著面色微動，這個背影······好似在哪兒見過！？

只因那件白衣白的不尋常，不染纖塵，一根月白色的髮帶將潑墨般的髮絲綁在身後，猶若清風世間仙，周圍一切都顯的黯淡無光，雖然本來就無光，在看看自己，莫子衿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珠玉在側，自覺形穢」了，雖然這珠玉離得遠了些。

「你求什麼？」那人的聲音不大不小的響在土地廟內。

啊？莫子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是自言自語，還是······

「就問你呢?」聲音再次傳出來，帶著點不耐。

莫子衿啞然：「······」這人是個自來熟！？

半響，那人未聽見回應，自顧自道：「心中總有所求吧，無所求有所盼嗎！」

此話一出，莫子衿咦了一聲，這話太匪夷所思，便試探得問：「你知道我剛剛求什麼？」

那道聲音仍舊淡淡的：「不知道。」

聽到這句話，莫子衿鬆了口氣，覺得是多想了，打趣道：「你我萍水相逢，告訴你也無防，我剛求土地爺保佑我發大財呢······」

「這個就別想了，」

莫子衿差點一口氣哽在喉間，滿臉不可置信的望著那人，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幻聽，可接下來那人告訴他，他並沒有出現幻聽。

「那個，太為難土地爺了，求個容易實現的吧。」那聲音輕輕的，散在風中。

這話說的挺實在的，可聽見這般勸慰，也就莫子衿脾性好，今日如若換做其他人，早一巴掌拍死了，說好聽的點是脾性好，倒不如說他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但被一個陌生人這般說，容他心再大，也止不住的幹笑了幾聲，對著那背影道：「無所欲，自無所求，亦無所盼。」

那人輕聲重複著他剛剛的話，語氣里些有惆悵，而後微微垂了頭，從後面看起來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在思過一般。

莫子衿見狀也不在多言，一個連一面之緣都算不上的人，也不再多交談，從土地廟出來，他往田野摘了一把小青菜，提在手上嘴裡哼著小歌兒回家，剛到籬笆外就見屋門敞開，浮現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是家裡進賊了！？

愣了幾秒，忽地想到了什麼，面露喜色，連忙推開籬笆走進院子。

「子衿，」屋內的人聞聲而出。

「是你啊，」莫子衿頓腳看清來人，旋即將小青菜往小井邊一扔，也不進去了，蹲下摘菜，心道還以為是誰呢，害他白開心一陣。

「不是我說你，大白日的你連門栓都不插，今日還好進來的是我。」蘇元清來這裡等了片刻，發現門栓沒插，還以為人在屋裡，誰知道莫子衿又不插門栓。

莫子衿起身舀了一瓢水將小青菜放在盆里洗凈，「也只有你敢不打招呼的進屋，我要是家裡東西丟了，找你就是啊。」

「我豈會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啊，」蘇元清也蹲在旁邊跟他一起摘菜，對那些小人行徑嗤之以鼻，說完，又道：「再說你屋裡實在沒有值得我盜取的啊。」

這話又讓莫子衿想到了方才載土地廟遇見的那人，禁不住心說，難得他窮是人盡皆知的事了嗎，連一位從未見過面的人都看出他寒酸！？

蘇元清哪裡知道對方心裡想什麼，只打量了面前的人片刻，流里流氣笑道：「如果·····你要是在家，我或許可以考慮劫個色。」

聽慣了好友的調侃，莫子衿已經練就處變不驚的臉色，連聲嘖嘖，「蘇元清啊蘇元清，你是有多饑渴啊，竟然連男子都不放過，我看讓蘇大娘給你討個媳婦兒罷，開開葷。」

說起『媳婦兒』，蘇元清才想起自己所謂何事來，將小青菜往盆里一丟：「子衿啊，我說你忒不夠意思了吧，有好事兒自己揣著掖著，也不知跟我分享分享，我們還是不是好同窗啊······」

莫子衿被這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說的糊塗：「什麼好事兒？」他怎麼不知道！？。

蘇元清覺得莫子衿不夠意思，現在還給他裝糊塗呢，壓低聲音道：「就是你跟那張家的姑娘啊，快給說說，那女人的滋味到底好不好啊？」

他也是聽村子裡的人說，崔嬸跟莫子衿做媒，雖聽說這媒沒做成，但心想兩人應該有過好事兒了吧，憋了好幾天，還以為嘗過女人滋味的莫子衿會來找自己叨嘮叨嘮，誰知在家中等了好幾日，也不見莫子衿來找自己的，這日終是忍不住出門了，這『山不過來他過去』行了吧。

莫子衿聽明白了，他當是什麼事兒呢，不過這蘇元清真是誤解他了，他連人家小手都沒牽過，那知曉什麼滋味兒啊，但看到蘇元清一臉求知慾的模樣，也不說。

反而伸出一隻手，在蘇元清臉上擰了一下，哎呀呀的嫌棄說臉皮太燥了，沒女人的嫩滑，狎笑道：「我跟你講啊，女人的滋味我是嘗過了，我琢磨著啥時候嘗嘗男人的滋味兒呢。」

蘇元清被捏的猝不及防，臉上還留了紅印，莫子衿下手也是個沒輕重的，可蘇元清此下心中想的是，子衿真的給女人開苞了子衿是個男人了，我比他大，可我連個女人的鮮兒都沒嘗過，還在靠藏在床底的小黃書解饞兒，這二兩肉現在連個葷兒都沒開，真的是淡出個鳥來了！

莫子衿自是不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哼著小曲兒拿起小青菜進屋了，也未看到籬笆外那一閃而過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