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會這麼快，他之前可是一點徵兆都沒有啊！」

「哎喲，你也知道，你外公脾氣倔的很，又不舍的花錢，醫生一問才知道，他早在一年前肚子就經常不舒服，以為只是腸胃不好，想著喝點草藥就沒事了，就一直忍著，直到上個月肚子疼的實在受不了，我們幾個鄰居見了，怕出事，就送他去醫院瞧瞧，誰知這一瞧才知道是肝癌，而且已經晚期了，現在都腹水了。你外公怕花錢，不願住在醫院耗著，硬是要回家。村裡的人聽說是肝癌，嚇的都不敢來，就我們兩家鄰居不怕死的，輪流過去照顧你外公，你倒好，還在外地逍遙快活吶！」

「我，我馬上就回去，回去……」白立雪結結巴巴的應著，整個人都蒙了，掛了電話還獃獃的站著，恍惚還在夢中。以前聽說癌症這個詞，只覺得可怕，從來沒想到會落在最親的人身上。

白立雪相信不了這個事實，又打了通電話給外公，這才不得不信了。

「外公，我要是早有警惕，帶你去醫院檢查，可能就不會這樣了。」聽到外公病怏怏的聲音，白立雪哽咽著說。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課上完了嗎，試考的怎麼樣？」

白立雪心疼的窒息，都什麼時候了，外公一心想的還是他和他的學業，辛辛苦苦一輩子，沒半點為自己想著。

「讀完了，今天最後一天，我馬上就回去，等我，一定要等我啊。」

「好，好，路上小心……」

掛了電話，白立雪整個腦袋都昏昏沉沉的，全身不住的抖著淌出冷汗。他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只胡亂的把東西往行李箱里塞。

冬天的晚上，又冷又黑，白立雪顧不上其它，提了行李就出了門。

馬路上燈火通明，即將而來的聖誕和新年給城市帶來喜慶的顏色，一路上寒風凜冽，他喘著氣拖著行李箱在路上狂奔，一邊跑，眼淚和鼻涕邊不住的流，到了火車站求了好久才求到一張票，不管現在的樣子在別人眼中有多丟人，他只覺的自己好沒用，無法想像沒有外公的日子該如何活下去。

……

第二天到家的時候，白立雪已非常狼狽，一整晚吃不進東西也睡不著覺，眼睛都是紅腫的。他站在門前躊躇了一會，把自己理的稍微有點人樣，這才敢開門進去。

一進家門，撲鼻而來又是外公煮麵的香味，走進廚房只見外公還弓著背在灶前忙活，白立雪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情緒，才向前對外公說：「我來吧。」

「你這麼快就回來啦？」外公看見突然出現的立雪，瞬間驚呆了，眼眶也紅了，不住的閃著淚光。

「沒關係，我已經煮好了。」他滅了火，拿了兩個碗，邊盛邊說：「碗我消過毒的，你放心。」

白立雪看見外公還挺精神的，緊張的問了一堆，外公都說沒事，揪著的心也放鬆了不少，白立雪還是覺的一定是哪裡弄錯了，外公怎麼看都不像病入膏肓的樣子。

面還是那碗面，清清淡淡，就著熱騰騰的香氣，一把鼻涕一把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害怕外公看見自己這副模樣，他只得把臉埋在了碗里，這是最後一次吃外公煮的面，滿嘴都鹹的發苦。

隔壁的大嬸大叔傍晚才來，看見立雪終於回來了，既欣慰又惋惜不已。

夜晚對外公來說最是難熬，肚子腹水越漲越大，疼起來要人命。一個晚上，三個人輪流照顧著，白立雪對大叔大嬸感謝不已，本想給點錢，當作照顧外公的費用，也被拒絕了。

他們說都是好幾十年的鄰居了，互相照應是應該的。

接下來的一個月，每一天都是煎熬，外公每時每刻都在和疼痛做鬥爭，大夥也勞心勞力的陪著，精神都耗到了極點。

有時，趁立雪休息，外公疼的實在受不了就和大嬸說，肚子是真的真的痛，痛的生不如死，但在立雪面前還得裝做沒事，連止痛針都不敢打，怕立雪看出端倪只會更加操心。外公也很愧疚自己這樣半死不活的吊著，拖累大夥，其實他也想過早點去了也省的大家一起為他操勞，只是每每想起自己一死，立雪就只剩一個人了，怕他受不了，傷心難受，所以無論多痛苦也要撐著半口氣，至少能給立雪多留點念想，並交代大嬸千萬別說出去。

這件事直到外公出殯那天，白立雪才從大嬸那裡知道的。

最後外公終究還是沒熬過年。

在臨近年關的一個清晨外公離開了人世，去的時候，他拼盡全力抱住了立雪，躺下後就再沒起來。

白立雪整個人都崩潰了，在那一瞬，彷彿萬箭穿心，所有緊繃的神經全部崩斷，他撕心裂肺的痛哭了好久，直到村長來主持後事，對著他吼了句：「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後面的事還多著等你去辦呢！」

外公是祖父的麼子，剩下的就只有一些不常往來的遠親，所有的後事便全落到了立雪的肩膀上。

無論多麼的難受，白立雪都要緊咬牙關的去做。頭七守夜，披麻戴孝，出殯火葬，白立雪做了子女本應為父母做的最後送別。

村裡的老人說，外孫只算半個兒，但在立雪的心裡外公卻比生父還要親。

根據外公的遺言，一座老舊的房子和所有的遺產全都留給了白立雪，外公卻還愧疚自己沒用，一輩子下來也沒多留點東西給立雪，更擔心他之後該怎麼生活。

白立雪只想外公過的好，外公也只想立雪能過的好。

白立雪覺的外公傻，自己更傻。沒日沒夜的後悔與自責，哭著睡，醒了又哭，唯一讓他活下去的信念是外公對他說的，要好好活著，他信守若言。

十幾年的夢想，要讓外公過的更好，如今已然灰飛煙滅。

只淡淡的道了句，子欲養而親不待。

……

那天晚上回到家，徐教授發現白立雪已經走了。

因為報專業的問題，他們吵了一架。徐教授脾氣傲的很，白立雪沒和他道歉，他也不會主動找他說話。

期間，徐教授沒有打過一通電話給白立雪，白立雪也沒聯繫教授，徐教授一直都不知道他家裡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