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裡的學生放假了，但是當教授的還有的忙，特別是系主任。

臨近年關的時候，好不容易才清閑，可是徐教授又最討厭過年了，不但討厭過年，所有的節日，他都討厭。

別人家張燈結綵拜年串門好不熱鬧，唯有徐教授的房子冷冷清清凄凄慘慘看著都覺得可憐。肖燦知道徐教授討厭過節這個怪癖，新年到了也不會去多嘴找他。徐教授更是不想出門看見任何熱鬧的場面，便窩在家過了整個假期。

直到學校開學，也沒見到白立雪回來，這才覺得不對，去學校查了一下才知道，白立雪已經申請休學了。

怎麼好端端的就休學了呢？徐教授知道白立雪最是個用工讀書的人，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這下才開始急了起來。

打了電話過去沒人接，徐教授更著急了。好不容易找到林宿，一問才知他外公去世的事，沖著林宿就是一頓臭罵。林宿被罵的也很無辜，作為朋友該幫的都幫了，除了勸立雪節哀順變之外還能怎麼辦。

這下，徐教授也管不了那放不下的面子，找個空閑的周末又去了白立雪的老家，心想等找到了他，定要讓那個混賬小子做苦力來還自己這份對他的擔心。

這回再去白立雪的家裡，卻已物是人非。房屋緊鎖，毫無人氣，一片死寂，沒有過年余留的喜慶，只有辦完喪事的痕跡，屋外還殘留著被風吹破的卜告。

徐教授從沒這麼慌神過，繞著房子把周邊的人家打聽了一遍才知道白立雪家的詳細情況。

有說那孩子可憐的，幼年喪父喪母，如今連相依為命的外公都去世了。

也有人故作不平，把白立雪罵了好幾遍，說他從小就是個剋星，剋死了父母克外公，本來全家好好的都被剋死了，他就逍遙快活了。

徐教授的脾氣本來就不好，看著那些義憤填膺盡說風涼話的人還陣陣有詞，氣不打一處來，沉靜了兩個月的精神病都發作了，瞬間經脈逆流，血衝上腦，揪起其中一個人，就是往死里揍。

場面扭成一團，炸開了鍋，叫好的叫好，幫忙的幫忙，直到白立雪的鄰居大嬸擠了進來，認出了徐教授，才把他們拉開，勸和的解釋了一通，還罵了那些出了事就只會說別人的噴子。

「人家家裡都成那樣了，你們這些人不幫忙就算了，還好意思在這罵人家的外孫，平常也不見你們多尊敬他外公，現在還像替老人家抱不平似的，有本事老人活著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去孝敬孝敬啊，現在人一走，什麼事就都賴他外孫頭上。」

被大嬸一罵，旁邊的人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責備起那些罵立雪的人。

那些人被罵的面子掛不住，也只好稱散了去，就當一場誤會。

上次徐教授來立雪家的時候，大嬸曾經和他有幾面之緣，知道這人是白立雪的老師所以就幫了他一把。

大嬸知道徐教授是來探望白立雪的，不甚感激，心想有個如此在乎學生的好老師，實在是立雪的福氣啊。

本來大嬸還想邀徐教授回家坐坐，談談立雪家裡的事，卻被徐教授拒絕了。大嬸只覺的這個人怪的可以，不但寡言少語，不苟言笑，就連別人幫了他，都不言一聲謝，反倒覺得是她多管閑事，口氣還不好，活該被打！這要不是事前就知道是立雪的老師，她才不會去幫這種人，簡直就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架打完了，人罵完了，這換作正常人頂多抱怨幾句，但徐教授的神經還處於失控狀態緊繃得很，若不是最近都有按時吃藥，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為了避免傷害他人，也怕一不小心做出後悔的事，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離開他人，獨自承受精神的折磨，只是這樣難為的處境別人既不知道也難以理解，一時半會更是無法解釋的清。

這麼多年下來，除了肖燦就只有白立雪會試著接觸他，了解他，更是奇蹟般的能受的了他，其實徐教授心裡對立雪也是感激的吧。

從大嬸的嘴裡知道白立雪最近都在村外的一個建築工地打工，徐教授一邊罵著別人聽不懂的話語邊朝所指的方向找去。一路上，耳鳴的厲害，腦袋裡更是有無數的人聲七嘴八舌吵個沒完，沒來由的怒火，憎恨又隨之襲來，徐教授只能找了處偏僻的角落，對著崎嶇的山壁拳打腳踢了一頓，直到身體上的疼痛喚醒了麻木的神經才覺的舒服一些，便蹲在地上埋首痛哭了起來。

徐教授找到立雪的時候，白立雪還在運著水泥袋，本來眉清目秀的樣子，現在全身都蓋了層灰，面容憔悴，整整瘦了一大圈，要不是那突兀的個子，在人群中像根標桿一樣明顯，徐教授差點沒認出來。

看見白立雪還渾然不知的做著手中的活，沒瞧徐教授一眼，教授忍不住了，衝上去就攔住了他的去路。

「老師……你怎麼在這裡？」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白立雪沉默不語，徐教授又開口罵道：「咋了？為了搬磚，書都不讀了？有志氣！」

白立雪還沒從外公離世的悲傷中走出來，也不知道如何面對老師，只希望徐教授能暫時放他一馬，給他點私人空間冷靜冷靜。

但是徐教授還偏不這麼做，看見白立雪死氣沉沉的，恨鐵不成鋼，硬是要激起千層浪才肯罷休。

「老師，我真的很難受，你能不能放過我，讓我獨自生活一段時間，學校的事，以後再說吧。」

「我不幹！你現在就跟我走！」

白立雪無奈，知道跟徐教授說話，總是有理說不通，教授也不在乎別人的情緒，一向都是想怎樣就怎樣。他正煩的很，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然而接下來徐教授說的話終於讓他忍無可忍。

「不就是死了個外公嘛，誰家沒死過人啊，要是都像你這樣死了人就什麼都不管了，那天下的人都不要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