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授此話一出，白立雪額上的青筋都暴凸了起來，瞬間就紅了眼。他二話不說，粗魯的拽起徐教授的衣領，硬生生的把他拖出了工地。

白立雪一向溫和，也沒啥脾氣，徐教授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發怒的模樣，自是嚇了一跳，也沒想過他的力道有這麼大，任他如何掙扎都是徒勞。

徐教授被勒著摁到了外面的牆上，伴隨一聲沉悶的撞擊，後腦暈呼呼的痛。

帶著強忍低沉的聲音和急促繚亂的鼻息，白立雪眉目緊鎖，一雙充血的眼睛可怕的嚇人。

「徐教授，我敬你是個教授！別總是自以為是，強人所難，出言不遜！外公是我最重要的人，請尊敬他老人家，我也是有自己的人格，我也會有崩潰的時候，你就別逼我了！好嗎！」

面對白立雪這番撕心裂肺的吼叫，徐教授非但沒有絲毫退卻，反而變本加厲，火上澆油，。

「你有人格？你連人都不是，簡直豬狗不如的蠢東西，你外公白養了你這麼大，垃圾，廢物！你咋不去死啊！去啊！」

話音剛落，一聲響亮的巴掌便落在了徐教授的臉上，左耳一陣轟鳴，臉火辣辣的疼，白皙的臉龐立馬顯出一大片通紅的指印。

徐教授的脾氣也不是一般的倔，硬起來是六親不認，目中無人，就算同歸於盡，也要死扛到底。

白立雪打的越重，徐教授罵的就越厲害。徐教授罵的越厲害，白立雪下手也就越狠。

失去理智的兩人在互相激怒中持續飆升瘋狂的言行，一發不可收拾，誰都不放過誰。

一拳拳打在老師的身上，流淚的卻是自己。以前，他覺的老師外冷內熱，如今看來卻是冷血無情，只怨自己看走了眼識錯了人。

越是心疼，下手就越重越狠。

紅色的眼鏡飛了出去，折斷的鏡框刮破了徐教授俊秀的臉，鏡片散落在地，整副眼鏡四分五裂。

當最後一拳落下，白立雪看著倒在地上的人不斷咳喘，滿嘴是血，再也罵不出聲，才停止了毆打。

「不就是欠你錢嗎？」他聲音顫抖，全身麻木，冰冷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疊剛發的工錢厭惡又唾棄的摔在徐教授淤青出血的臉上。

「還給你！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說完他轉身要走，又想起了什麼，用力的扯下戴在左手上的手錶，鮮紅的錶帶被撕裂，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這是他曾經最心愛的東西，如今只覺厭惡至極。他緊緊的搓住僅剩的針表，頭也不回的跑了。

他不要命了一樣向前跑，也不知要跑到哪裡去，不顧過往的行人，不顧來往的車輛，撞倒，跌落，爬起，繼續漫無目的狂奔。

直到差點撞上馬路上的一輛貨車，司機看見突然有個人衝到路中央，嚇的趕緊剎了車。

還好車頭只輕微的擦過白立雪的肩膀，把他撞倒在地，翻滾了兩下，擦破了點皮。

司機大叔被嚇得不輕，敢緊下車查看被撞的人有沒有事。

當看見白立雪沒事之後，就氣的瘋狂叫罵了起來。

「你小子神經病啊，活膩了是不是！剛過完年就趕去投胎，你不要命，我還要呢，別TM的閑命長就出來害人好不！」

過往的行人也被這驚險的一幕嚇到了，圍觀的圍觀，叫人的叫人，有問出了什麼事的，也有在場的責備了起來。

都道如今車不撞人就不錯了，居然還有人去撞車的，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就算你要死，也別帶著別人一起陪葬啊！」司機大叔暴跳如雷，罵個不停，更念叨著自己有多倒霉，賺錢不容意，一大早起來送貨，就碰上煞逼。要是自己真出了事，家裡的老婆孩子該怎麼辦。又感嘆年輕人還沒嘗盡人生的苦，就整天為了雞毛蒜皮的事矯情的尋死覓活，更不顧他人死活。

在人群的咒罵聲中，白立雪愧疚不已，既對不起無辜的路人，也對不起外公。明明答應要好好活著，現在卻不知道在幹什麼蠢事。

回過神來，不住的慶幸還好剛才車剎的急，要不然哪還有臉見外公啊。

他不住的哽咽，對司機大叔說對不起，對行人和趕來的交警道歉。還好只是虛驚一場，他摸著不斷流下的鼻涕和淚水，拖著精疲力勁的身體走回家去。

連續好多天，都沒吃好睡好了，今天更是滴水未進，或許真的餓昏了頭，他全身無力的倒在外公那張破舊的床上，便睡了過去。

夢裡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斷斷續續的記憶片段構起遙不可及的思念。

外公還陀著背騎腳踏車送他上學。第一次拿全科滿分，外公高興的像孩子一樣和他跳起舞來。和別人打架被抽藤條，邊抽邊罵，翅膀硬了，無法無天了？省吃儉用送你去上學是讓你在學校打架的？經常和同學出去玩便忘了回家，急的外公到處找他。

自從有了立雪，外公的心從來就沒放下過。

白立雪一直覺得外公還在，他得早起煮飯，外公不過是出門去了，馬上就會回來，只要他在家裡等，外公就會回來。

沒有父母又如何，他覺得有個愛他的外公就夠了。

只是這些，一睜眼，又成了夢幻泡影。現實是空空落落的家，冰冷，沉寂，只能聽見自己的抽泣聲，心又開始癮癮做痛，日復一日，痛哭無聲。

然而日子還是得繼續過下去，冬去春來，日升日落，一切還是照常運行，沒有任何事物因為他的悲傷就止步不前。

南方二月底的陽光明媚刺眼，白立雪眼前卻只有一片黑暗，他看不見該走的路，也不知該去往何方。

水壺裡已經好幾天沒有水了，他生了火燒了點開水喝上，也化不開心裡的冰寒。想起昨日沒交代一聲就尚自離開工地，今天應該要挨罵了。

出門剛走幾步，遇上隔壁的大嬸，大嬸向他打招呼，說起昨天他的老師來找他，問他有沒有碰到。

白立雪點點頭，但沒有說起後來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