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東西大包小包一堆，白立雪還在想阿姨怎麼一口氣買這麼多生鮮的東西，難不成要放急凍里慢慢吃？

但待他打開袋子一看才發現，牛肉是急凍過的，龍蝦是死的，橙子還有些爛……

「阿姨，老師是不吃橙子的。」白立雪不禁納悶，只好把東西先放進雪櫃里。這些東西看著挺貴的，實際上都是殘次品，還不如自己一大早出門買的新鮮蔬菜和肉呢。

「啊？為什麼？橙子吃了對身體好啊，這幾個我看見有點爛，店裡也沒人要，就拿來給游離咯～」

聽見老師的母親這麼說話，白立雪覺的心裡不痛快，雖然外公有時覺的可惜也經常把爛掉的水果削掉繼續吃，但是留給白立雪的從來都是最好的那一個

「阿姨，你很少來看老師吧？」

「是啊，來幹什麼？我忙得很，哪裡有空一直來，事情都不要做了！反正游離也不想看見我。」

「那……老師的爸爸呢？」

「你說那個煞筆？」一提起這個，阿姨便高聲尖叫了起來：「我兒子死了以後，他就跟狐狸精跑了。」

「你兒子？」

「我還有一個兒子，就是游離的弟弟，那邊那間房就是他以前住的，我和那個煞筆以前也住這，不過自從游離的弟弟死了以後，我們就離婚了。」

「不好意思，阿姨，問起你這麼悲傷的事情。」

阿姨把排骨切好丟鍋里之後，剩下的交代了白立雪該怎麼做，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在白立雪的記憶里，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也只有一點模糊的印象。小的時候去同學家每次見到別人的父母親都讓他羨慕不已，但是他從未見過像老師和他的媽媽這樣的關係，既是母子，卻像熟悉的陌生人。

……

日上三竿，眼見就快到中午了，徐教授還是沒有下來吃早飯。

白立雪上去叫的時候，發現老師早就醒了，只是獃獃的坐在書桌前。

「老師，你已經醒啦，怎麼不下去吃飯？」

徐教授沒有理他，他面色陰沉，眼神空洞，毫無意義的盯著桌面。

白立雪已經很久沒見過老師這樣了，心想老師的精神病控制的還不穩定，莫非又要開始發作了？

他試著走近徐教授，輕搖了一下老師的肩膀，卻被徐教授用力推開了。

「老師，和我一起下去吃飯，然後趕緊把藥吃了吧。」

徐教授還是沒有理他。

靜候了半晌，只聽老師沒頭沒腦的問了句不搭邊的話：「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和老師你啊？」

「我問你剛才在樓下和誰說話！」突然爆發的怒吼，讓白立雪嚇了一跳，相似的場景和口氣，他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

「你的媽媽。」白立雪說的很小心。

「你幹嘛和她說話！」

「她來家裡看你，我當然會和她說話呀，總不可能一句招呼都不打吧。」

似乎覺得白立雪說的有道理，徐教授的表情正有點緩和。

「以後再看見她，別跟她說話！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

看見老師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白立雪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誰知當他想再次帶老師下樓的時候，徐教授又突然問了他一句。

「她剛才和你說了什麼？」

「她只是給你帶了點吃的。」

「還有呢？」

「還有……」白立雪愣了一下，心想著該不該說，但是倘若自己不說或者撒謊的話，老師會更生氣的：「還有你爸爸和你弟弟的事……」

看見徐教授的瞬間扭曲的猙獰可怖，白立雪當場就後悔說了這句話。

「那她有沒有跟你說，他兒子就是被她輕手害死的！」從未見過的憤怒從老師的眼神里流出，讓人害怕，更覺的可悲。

被徐教授的話震驚到了，但白立雪無暇顧及這話真假與否，也不敢妄自揣測事件的真相，因為人在憤怒的時候說的話是毫無理智可言的。

「沒有是吧，她咋不跟你說這個，要是她下次還敢再來，你就把她給我趕出去，瞎墨跡個什麼。」然而徐教授的謾罵還在繼續。

徐教授咄咄逼人，把白立雪趕出房門口，重重的甩上了門。

門被鎖上了，隨之傳來摔東西砸東西的聲音，此起彼伏，咒罵聲嚎叫聲徹響整座房屋，白立雪聽不清老師在罵些什麼，但是從這一聲聲惱怒的吼叫中，只覺的老師的心裡埋著無限的哀傷與絕望。

白立雪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口。崩潰的嘈雜聲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直到徐教授精疲力歇。

片刻的安靜之後，是徐教授痛哭的哀嚎。白立雪不知道老師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過往才會變成這樣，或許事情本沒有那麼嚴重，而是如肖醫生說的，抑鬱症患者失控的情緒會把悲傷無限放大。

就在這時，屋內一陣怪異的聲響，讓白立雪無心思考其它的問題。

「老師，你怎麼啦？」他惶恐不安，奮力的拉扯著門把手企圖把門打開。

然而門從裡面鎖的死死的，任白立雪如何拉扯都是枉然。

「老師，快開門啊！」白立雪瘋狂的敲打著房門依然無濟於事。

彷彿聽不見其它任何的聲音，無論是白立雪的喊叫，還是房門的撞擊聲，徐教授給自己鎖上了一層無形的牢籠，在扭曲的精神世界裡，他不斷的用身體上的疼痛來緩解精神上的痛苦，猶如靈魂與身體的反目，明明同為一體，卻互相傷害，不肯罷休。

在這個黑暗的牢籠里，是現實影像幻化出的另一個世界，所有的人都在不停的說話，爭吵，嘲笑，咒罵。他們來了又走，或者又切換到另一個場景，這些幻想源於現實，卻比現實扭曲的多，這便是教授此時的精神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所有的幻像與幻聽都在不斷的迷惑著這具軀體，讓他相信，這些醜陋，可笑，扭曲過的事，都是真實的。

「老師！快開門！我是立雪啊，老師。」白立雪心急如焚，不斷的撞擊著卧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