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老師！」無論他如何叫喊都無人應答，只有斷斷續續扎刺的聲音一直在房內持續著。

白立雪出了一片冷汗，今天本是如常的一個日子，他不明白為什麼媽媽的探望會激起老師如此劇烈的反應？

事情緊迫，容不得浪費時間，他雙手緊握門把，使出渾身的力氣，一點點地把門把手朝反方向扭去，終於，咔嚓的一聲，隨著門板斷裂的聲音，白立雪徒手把門把卸了下來。

「老師！」衝進去的白立雪看見了一幕詭異的畫面。

徐教授左手拿著一隻筆，正用力的把尖銳的筆頭扎進大腿的肉里，拔出，再刺進去，再拔出，機械性的重複同一個動作，就像靈魂被掏空的木偶，隨吊線上下擺動肢體。

鮮血一點一點的從搓破的皮肉里滲出，凝固，又再次搓破，這些細小的傷口不足以致死，卻是種慢性的折磨，在徐教授病態的神經里，這種折磨就像吸食了毒品一樣的爽快。

白立雪見狀趕緊抓住老師的手，阻止他繼續荒唐的行為。

突然而來的阻攔就像從一個癮君子手中奪取毒品一樣，當癮性發作，便嗜血成狂。徐教授瘋狂的吼叫著，捶打著白立雪，不顧還未完全康復的右臂，不要命的拉扯掙扎，情況適得其反。

看見老師痛苦的模樣，白立雪不想再傷害老師，他不再出手阻止，轉而脫掉自己的上衣，露出結實的胸膛，他抓住老師握筆的手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來，扎這裡！要扎你就扎這裡。」

白立雪吼叫著正要把筆尖刺入自己的胸膛的時候，卻受到來自徐教授反向的阻力。但白立雪沒有罷休，依然沖徐教授吼道：「來啊，你不是喜歡扎嗎？你扎啊！」

他目光如炬，瞪視著老師，逼迫他用同樣的方法傷害自己。

兩股力量拉扯間，白立雪明顯更勝一籌，當沾染了血的筆尖就要扎進肉里的時候，徐教授突然用力一轉，避開了要害，刺進了白立雪的臂膀里。

時間猶如停滯了一般，徐教授看著扎入肉里的筆尖無聲的留下淚來。

白立雪一把抱住了老師，筆順勢從臂膀里拔出，掉在了地上。

「沒事了，沒事了老師，沒事了。」他輕輕拍打著徐教授的後背，口中不斷的念著這三個字。

在白立雪的眼裡，現在的老師就像懵懂的孩童一樣，弱小，無助，害怕孤獨，渴望被愛，而白立雪正好給了他一個可以依賴的臂膀，讓徐教授緊繃的神經慢慢被溫暖舒展開來。

他緊緊的把老師抱在懷裡撫摸著輕吻著，就像給一個孩子如父母般的疼愛。徐教授漸漸安靜了下來，無聲的流淚慢慢的轉為斷斷續續的抽泣。

白立雪騰出一隻手，拿過桌上的紙巾，想給老師擦鼻涕，懷裡的人就像受到驚嚇一樣抱緊了他的身體，猶如害怕被拋棄的孩子驚恐而戰慄。

從未見到如此脆弱的徐教授，白立雪小心翼翼的抱著他，在床上慢慢坐下，一步都不敢走，一下都不敢放開，就算老師在他的懷裡漸漸睡了過去，他依然不敢輕易鬆手。

徐教授睡的安穩極了，疲憊不堪的神經終於得到了休息和安寧。

……

待他再次整眼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白立雪就這樣抱著他呆坐在床前，裸露的後背冰涼刺骨，雙臂發麻的失去了知覺。

徐教授抬頭看了眼抱著自己的白立雪，那副眼神彷彿根本不記得剛剛發生的事。

「老師……你還好嗎？」幹啞的聲音無力的問了一句。

「還好……」徐教授試圖回憶剛剛發生了什麼，但是記憶猶如被摸去了似的，模模糊糊似有若無混亂不清。

「老師，你餓嗎？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好……」

看著滿屋的狼藉和慘不忍睹的傷口，徐教授明白了剛剛發生了什麼。

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但他也數不清發生了幾次，也不知道以往的每一次是如何從夢魘中蘇醒的，只不過這次有白立雪，讓他覺得這無盡的夢魘似乎也不是那麼恐怖。

「立雪，你說……我的病能治好嗎？」

吃完晚飯後不久，當白立雪和老師一起洗澡的時候，徐教授突然開口問道。

「當然能治好啦，肖醫生不是說要耐心的等嗎，兩年以上至少的。」

「那……如果過了兩年，還治不好呢？」

「那就接著治唄。」白立雪邊幫老師擦背邊說。

徐教授的右手臂已經好了不少，但是每天一起洗澡已經成了兩人的習慣。

的確，治不好就接著治，還能怎麼樣……只是這漫長的等待，似乎遙遙無期。

若是以前，徐教授才不在乎這個問題，無論治得好治不好，反正都是一個人，也無所謂，有時甚至想早點兒死，也許還是個不錯的解脫。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他的生活里多了個白立雪。

「你希望……我好起來嗎？」徐教授又問道，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覺得問的沒有意義，難道白立雪會跟他說不希望嗎。

「希望，當然希望。」

「為什麼？」

「因為……」當白立雪回答的時候，有一秒，徐教授的心跳彷彿停止了一般，白立雪是否會說出他想要的答案，將是他想活下去的關鍵。徐教授甚至也想過，如果白立雪回答不出來，也不怪他，只是自己期望太高罷了。

「因為……我想少挨點罵呀……」白立雪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被逗樂了。

這可是句大實話啊，如果白立雪說的太煽情，徐教授還不信呢。

聞言，徐教授也笑出了聲。白立雪還是第一次看見老師開心的笑，覺得稀奇的很，原來老師除了罵人，還是會笑的啊……

「老師，你笑起來真好看，平常怎麼不見你多笑笑啊。」

「笑什麼笑，平常有什麼好笑的，我又不是賣笑的，我笑一下有人會給我錢嗎？」

徐教授似乎說的很有道理，白立雪一時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