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敲響，蘇念一驚連忙起身，楊文軒小心翼翼的探進來了半個身子，往裡張望著，蘇念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過楊文軒手中的報告，放在桌上，跟著楊文軒一起閃出了房間。

「軒哥，怎麼了？」

楊文軒鬆了口氣，拍拍胸口一把摟過蘇念的肩膀往公共區帶，「哎嘛嚇死我了，小蘇你要不要趁著隊長打盹…跟哥幾個出來吃火鍋啊！反正你明兒才回學校是不是？」

「火鍋…我沒意見，你們別覺得扔下卲謙沒關係就行。」

「你不說我們不說，他睡著呢他知道什麼。」楚端玉咬著一罐牛奶過來，抬手一巴掌拍在蘇念背上，力道有點大，蘇念咳嗽了幾聲。

「他鼻子比狗鼻子都靈。」

「發現再說唄，走走走，侯氏火鍋出發——」

蘇念甩了楚端玉一個你二百五的眼神。

卲謙這一覺醒來，除了滿桌子的階段報告之外，面對空空如也辦公區，他的內心還是挺平靜的，隨意抓了抓有點亂糟糟的頭髮，他敲了敲局長辦公室的門。

楚正源整個人一激靈，連忙把電腦搞黑屏，卲謙進來，一臉複雜的瞥了他一眼，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張口就是一聲怒吼。

「食堂這個星期又沒有紅燒肉，這活老子不幹了！」

楚正源表示習以為常，「你少在這兒撒潑打滾啊，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卲謙又抓了抓腦袋，緊了緊夾克正襟危坐起來，「關於汪瑞雪的。」

「你現在連嫂子都不叫了是吧，哎你是不是要追她，可以啊！」

「屁，我瘋了我追那個瘋子？」卲謙激動的咳嗽了兩聲，「是關於她下個月回國的，前兩天跟她通電話，意思好像是這次回國就不打算走了，我想著能不能聘請她回來當顧問，念念…就算了吧。」

「繞了半天還是落蘇念這兒了。」楚正源意味深長的點了根煙，「你能不能把注意力稍微從蘇念身上分散一點，比如說放到你的終身大事上來。」

卲謙皺了皺眉，「別打岔，你同不同意吧。」

「汪瑞雪什麼性子你不清楚？想一出是一出，她真能留在國內再說吧。」

卲謙嘆了口氣，一想也是，瞬間頹廢的倒在了椅子上，借著慣性推動著轉移原地打圈。

「案子怎麼樣了。」

「薛曉峰人間蒸發了，案子得擱置，就是這麼個情況，對外你琢磨著說。」

楚正源彈了彈煙灰，「他是個老師，怎麼說蒸發就蒸發了？」

「我他媽也想不明白這一點。」卲謙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這事兒沒那麼簡單，肯定還有人幫他隱藏行蹤，一個中學老師，社會背景幹幹凈凈，怎麼就找不著人了？協調令發了，他現在的處境和被通緝沒啥區別，外勤就差道路戒嚴了，可就是連個屁都沒發現。」

楚正源正襟危坐，「你有什麼想法？」

「沒有，這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卲謙回答的很幹脆，而且邊說邊和他揮了揮手，起身就要往屋外走，楚正源沒有攔他，只是呵呵笑了笑。

「你有那腦子麼。」

在卲謙這一生中有很多重要的人，譬如孤兒院的院長和孩子們，楚正源勉強算一個，但歸根結底，對他影響最大的無疑就是蘇念的父親。

他叫蘇俊安，是一個英勇果敢的好警察，一身正氣，瀟灑豪邁，聰明睿智，卲謙對他是一腔的崇拜，二人亦師亦友，雖然只認識短短多半年，但那份情意，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可惜，後來…蘇俊安死了。

在一場針對性報復的惡性爆炸案中。

蘇俊安留下了汪瑞雪這個老婆和年僅六歲大的蘇念，一句拼了命呼喊出的遺言，湮滅在火海中。

【照顧好念念】

這句臨終囑託像是責任，更像是一種魔咒，卲謙逃不開了，躲不掉了，註定下半輩子得圍著那個小崽子轉悠，關注他的一呼一吸一個神情，哪怕是把他當成金絲雀也得護好他。

甚至都有一些偏執了，加上蘇念也在某些方面特別挑剔和矯情，所以比養閨女對他還嚴格。

比如一個半大小夥子晚上九點之前必須回家什麼的。

蘇念還好，倒也不怎麼覺得過分，平時也還算老實聽話，卲謙撇了撇嘴，撥通了蘇念的手機號，電話接的挺快，只是透過聽筒，卲謙能很清楚的聽見對面嘈雜的環境。

【你們哪兒呢？】

【附近吃火鍋。】

【哎喲這都快下班了你說說，這大冬天凍的，我一會去接你啊，然後咱回家。】

【你不過來吃點？】

【不了，我食堂對付一下，今兒再沒紅燒肉我就拆了他們後廚，得掛了啊，你要回家前記得給我來個電話，然後…你把手機免提打開。】

蘇念遲疑著打開了免提，餐廳內不知怎麼的，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我對你們整體翹班出去聚餐還不帶我這種行為表示強烈譴責！文職下班之前滾回來打卡！】

從手機里傳回來的陣陣鬨笑聲，夾雜著【好的沒問題】【放心吧隊長】

卲謙這才掛掉電話，就是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小幼稚。

他決定也去吃點什麼。

出了警局的大門，正對面是一排飯店小吃店，烤串烤肉東北菜館，應有盡有，卲謙也跟這些老闆們混的挺熟，他點了一碗餛飩，坐在角落，透過窗戶，望著漸漸暗下來的街道。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半齊肩的頭髮，在大冬天也沒穿上厚厚的棉衣，一單件的酒紅色夾克，勾勒出女性豪爽的另一面，也將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展現。

卲謙驚到瞳孔地震，只有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難道看錯了？

卲謙立馬起身要追出去，吉祥餛飩店的老闆忽然叫了一聲。

「卲隊長，你餛飩打包好了。」

「…哎得，謝了，統同二十是吧。」

「十八，紫薯餅賣光了。」

「嗐不礙事。」

卲謙叼著煙頭走出店鋪，望著鉛灰色的天空，他想，得去接小孩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