卲謙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蘇念，平時去他家串門，這小子都是穿著寬鬆舒適的睡衣看他一眼然後跑去閣樓，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拿他沒轍。

講真的，卲謙沒成想蘇念在電話里能跟他好好說話，還真…到的挺快的。 

「隊長，他自己衝進來的我們沒攔住。」 

卲謙擺了擺手，讓接待室的兩人先出去，一個孩子都攔不住還能幹點什麼？ 

蘇念沒有穿校服，棕色的外套，白色的T恤衫，氣喘吁吁，小臉有點泛紅，微鎖著眉頭，眼神亮亮的，給人的感覺就是幹凈。 

好幹凈啊。 

就是一塊無暇的白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毫無雜質。

這麼幹凈的一個孩子，惹人疼的，讓他去接觸罪惡，卲謙於心不忍，似乎是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還有些愧疚。 

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凝望深淵之人，必將被深淵所同化。 

汪瑞雪，你這真是要毀了你兒子啊。 

蘇念還在喘息著，細碎的音節在口中流連。「不對…」 

由於他的出現，卲謙的憤怒很快得以平息，蘇念走進屋內，將摔在地上的手機撿起。確認還能開機之後交還給它的主人。 

那雙手纖細修長，指甲修的圓潤，可是在微微發抖。 

卲謙接過來，對上他的眼睛，這孩子立馬將視線移開，怯生生的。 

也對，他沒見過卲謙發火的樣子，在蘇念眼中，卲謙應該是個挺溫柔的人。 

蘇念站定在白板前，上面羅列著這三起案件全部的重點信息，檢討性的信息十分稀少，

犯罪嫌疑人，男，年齡35到40歲，身高175到185，受過高等教育，有固定收入，智商頗高。 

這樣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辦公區內該走的都走完了，獨一個楚端玉得跟著卲謙行動，而他看著蘇念，挑了挑眉莫名其妙的，這個臭小子哪兒來的？ 

「隊長，我們，出發？」楚端玉試探的問道。 

卲謙沒有回。 

「隊長我們可以出發了吧？」楚端玉又大著膽子湊到卲謙身邊。 

卲謙伸手一拍楚端玉的腦袋，給他推遠。

蘇念面對著白板始終沒有回頭，足足快半個小時以後，他轉身從身後的辦公桌上抽出了一張列印紙，開始寫寫畫畫，時不時還回頭看一眼白板上的內容。

楚端玉幹脆拉過了椅子，坐在了一邊，打著哈氣看著他。

「我們先說刀吧。」

「你誰…哎喲我去…」楚端玉剛想diss一下，腦袋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下，一扭頭髮現卲謙就在身後，只好乖乖閉嘴。

卲謙抖了抖煙灰，沒制止他。

「第一起案子中，在死者主卧發現的詭異刀具叫做鬼手，是十四世紀義大利的一個瘋鐵匠所鑄，他將自己妻子的右手砍下做成刀柄，將兒子肋骨做成刀刃，故事中，鐵匠也將自己的腿砍下來做成刀柄，但兇手沒有那樣做，他把常安遠的腿骨做成了刀鞘，他並不滿足還原古老的故事，還追求改良和創新。」蘇念說著，總算將目光離開了白板，轉而投向卲謙，「第二起案子中的匕首叫做蝮蛇，起源南非，是一個勇士用來殺死敵對部落的人所用，刀是用一千條毒蛇的毒液澆鑄的，毒，應和了第二起案件死者的死法。」 

「你下午不上課啊？」卲謙忽然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請假了。」蘇念坦誠回道，「第三把匕首叫火隕，相傳是十七世紀歐洲的一個農名用隕石營造的，這把刀的常年恆溫20，用這把刀割開的傷口會流血不止，這和第三起案子中的被放幹血的死法相吻合。」 

楚端玉咳嗽了一聲，卲謙叼著煙頭對蘇念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然後是根據現有線索進行的初步畫像。」蘇念拿過白板筆，側身走到後面的玻璃牆前，「他極有可能是個海歸，收入不菲，頭腦精明，做事嚴謹，善於溝通，有創造性思維，人際關係複雜，家庭關係極差，父母離異或者有一方死亡，早期尤其是青春期主要的壓力源來自於家庭，短髮，目光有神，時常皺眉，眼睛和嘴角多多少少有一點下垂，喜歡把自己打扮的幹幹凈凈的，已經成家，但是婚姻不順，有或者曾經有個孩子，愛好收藏刀具，職業…有可能是公司人事部主管，也有可能是公關，公關的機率大一些。」 

「嘖嘖嘖。」

這又是楚端玉的聲音。

蘇念依舊沒有回頭，他可以想像的到他的眼神，疑惑，抵觸，不認同。 

這次卲謙都懶得搭理楚端玉了，他往前走了兩步，單手摟過這小孩的肩膀，給人直接帶出了公共辦公區。

「我知道你媽給你教的好，方教授也喜歡你，但破案經驗你沒有，這些靠譜麼？」

「反正現在方教授不在國內，你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這，這倒是。」

蘇念回答的實際又坦然。

卲謙發誓這是近幾年他聽過蘇念說話最多的一次了，他的聲音冷冷的，沒什麼感情和情緒波動，真的只是簡單的傳達結論。 

汪瑞雪的側寫能力沒的說，但蘇念還是個孩子，也怪不得楚端玉的冷嘲熱諷，更怪不得他不會接受蘇念的這番話了。 

「這，這隻是理想狀態下…具體，我能看看現場嗎？」蘇念小聲詢問道。 

卲謙夾煙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血呼啦的有什麼好看的。」

「我覺得三起案子之間一定會有聯繫，所以我想看看。」

卲謙撓了撓頭，長嘆一聲，回身把楚端玉叫了出來。

「隊長什麼事？」

「一會重回一趟現場，你帶上東西，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你跟念念…哦對正式介紹一下，這小孩蘇念，這個是隊里法醫楚端玉，小楚你別欺負他啊！」

楚端玉上上下下將蘇念好好審視了一番，然後冷哼一聲，

「蘇念啊，你能耐啊，一進門就叨叨，之前的推論你怎麼得出來的，靠猜？」楚端玉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沒有看著蘇念，反而緊緊盯著卲謙。 

「分析案情！」卲謙回瞪了他一眼。

楚端玉看得出來隊長似乎聽得挺認真，而且真心聽了進去，不過要是猜的這點他也會，隊長想聽的話他能編出一整本小說來。 

這個隊里大概只有楚端玉有膽子問出這樣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