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以誠辦公室里出來，紀嵐清就沉著一張臉，精緻的眉眼都皺在一起，一雙手更是握緊成拳，一下一下的捶打在潔白的牆壁上。

陳以誠的話像是一根一根鋒利的針，一下一下狠狠地刺入紀嵐清心口，讓他痛不欲生，懊悔難耐。

「這些年黑鋒一直保養的還不錯，要不是遇見你，我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嚴重的時候。」

「這些年你對他做過些什麼，你自己清楚，心臟病病人最忌諱的就是情緒劇烈起伏波動，而且，最近兩年，黑鋒竟然開始喝酒，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黑鋒可以說是我看著長大的，因為身體的原因，他為人清冷，看上去孤傲，難以接近，其實，這何嘗不是他為了身邊的人故意營造出來的假象。」

「之前，他總是說，沒有愛就不會難過，即使有一天他離開了，他珍視的朋友，也不會因為他的離開而傷心，甚至還會慶幸他的離去……」

眼眶濕潤起來，紀嵐清狠狠地擦了一把，黑鋒的心思他如何不明白，之前未盡的話語裡面就是這個意思。

「只是，黑鋒，就算是這樣，你又怎麼保證我不傷心，不難過！」

即使是上一世，憎恨黑鋒最狠的紀嵐清，還是在黑鋒死後，明白過來，難受的厲害，最後才落得一個鬱郁而終的下場。

紀嵐清還記得自己追問心臟源的情況，陳以誠悲傷的眼神他根本就忘不了：「從黑鋒被查出有這個毛病之後，我們就開始全世界的尋找，可是……」

可是什麼，陳以誠雖然沒說，紀嵐清卻是清楚的明白。

「那手術呢，難道就不能透過手術治療？」紀嵐清還記得自己的問題，更記得陳以誠的回答：「沒用，要是手術能根治的話，早就做了，尤其是根據黑鋒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能做大型的手術，就是做了也沒用。」

不是不治，不是不做，而是根本就沒用，一切都是徒勞而無功的。

沒有什麼比這樣更讓人悲傷，更讓人絕望。

「那他……還有……多少時間？」紀嵐清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在什麼心情下問出這個問題的，只是知道，他的雙眼無法視物，雙耳嗡嗡直響，一雙腿更是顫抖個不停，就是連站立都變的困難。

「好好養著的話，最多兩年吧。」陳以誠並沒有隱瞞，這些天，他對紀嵐清也看的清楚了，而且黑鋒的情感，他也明白，只是造化弄人，他只是一個醫生，並不是神仙……

兩年！

兩年！

「呵……呵呵！！」紀嵐清雙手撐在牆壁上，滿是棕發的腦袋低垂在雙臂中間，伴隨著一陣凄慘的笑聲，一滴一滴的淚珠滴落在地板上，終歸化為平靜。

紀嵐清的聲音太過於悲涼，即使是在見慣生死的醫院裡，聽著也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頭頂上溫柔的觸感讓紀嵐清微頓，滿是淚痕的雙眸抬望之間，看到的是黑鋒帶笑的眉眼。

「我沒事，你別這樣。」

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再輕柔不過的一聲嘆息，卻讓紀嵐清心如刀割，淚水像決堤的湖水一樣，奔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紀嵐清望著黑鋒，眼眶裡的水汽積聚起來，順著臉頰滑落，流進口腔里，帶著鹹澀的味道。

「沒事，什麼才叫有事，難道要等到你……」紀嵐清說不下去了，腦海裡面浮現出來的是上一世黑鋒緊閉著雙眼，毫無生氣的躺在冰櫃裡面的情景。

難道真的要你死了，才算是有事嗎？

難道真的要等到再無迴旋的餘地，才叫有事嗎？

蒼白的嘴角微微上揚，修長的手指帶著微涼的觸感輕柔的觸碰著紀嵐清淚濕的臉頰，黑鋒面帶笑意，柔和的目光直視著紀嵐清，低頭，對著那緊抿在一起的雙唇，就吻了上去。

紀嵐清張開口唇，迎接黑鋒，在黑鋒將舌尖深入的同時用力的回應起來。

對於紀嵐清的回應，黑鋒明顯高興起來，一直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才停了下來。

嘴唇分離的瞬間，銀色的絲線在兩個人中間牽扯不斷，紀嵐清臉頰微紅，黑鋒則是一陣爽朗的笑意。

「黑鋒，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紀嵐清還沒說完，微涼的手指就豎在口唇正中，驚訝的眸子抬起，滿眼都是黑鋒淡淡卻又溫暖的笑意。

「不怪你，是我太自私，我這樣的人本來就不應該奢望愛情，是我自私的佔有了你，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黑鋒深情的眸子凝視著紀嵐清，修長的手臂直接將人攬進懷裡，用力的紮緊，再紮緊……

黑鋒想過放手，就在之前紀嵐清問他會不會離開的時候，他就想著放手，至少在將來某一天，自己離開的時候，紀嵐清不至於陷得太深，不至於太過於痛苦。

可是，就在剛才，就在黑鋒看到紀嵐清垂首落淚的時候，就在望著紀嵐清滿是悲傷的眼眸之時，黑鋒改變主意了。

「嵐清，請原諒我的自私，我不能放手，就算是還有兩年的時間，我也不會放手！」這個人是他愛了五年的人，好不容易心意相通，紀嵐清好不容易接受了他，這讓他如何放手。

別說是還有兩年，就算是還有兩個月，他，黑鋒，照樣不會放手。

「嵐清，之前你問我會不會離開。」黑鋒捧著紀嵐清的臉，讓他的雙眼直視著自己的雙眸，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告訴對方：「我現在告訴你答案，只要我活著，哪怕是只有一秒鐘的時間，我也不會放手。」

就算是你仍然像是之前一樣的恨我，亦是如此。

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才知酒濃。

這一生，不論長短，黑鋒永遠都不會放開紀嵐清的手，不管對方願意與否，就讓他做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好了。

惟願來生，你能找到一個可以陪伴你一生一世的愛人，和你笑看日出日落，白首不相離。

相擁的兩個人被一陣柔和的鈴聲打斷，紀嵐清記得這是自己最愛的曲子，同樣也是黑鋒的手機鈴聲。

黑鋒蹙眉，不情不願的放開懷抱，在看到紀嵐清逃避一般的進入病房拿起手機遞給自己的時候，黑鋒笑的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