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那女子笑了，雖是飾有面紗，但從她那雙如同嵌入了水鑽似的眸子里，十一知道她是笑了的，而且是對著自己。

正當他奇怪時，台上的舞卻突然停了。花魁邁著極其標緻的小步款款來到十一面前，他愣了愣，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十一垂頭看著對方，才要開口卻被她纖指一點，封住了唇。正當他周身一僵，不知所措之際，懷萱卻輕輕抓住了他的手，示意性的向前一帶。

十一沉吟片刻便順著對方力道，任由著她將自己帶向不遠處的花閣。原本圍在他們身邊的人們都下意識的讓開一條道，默不作聲的任其通行。

城中花魁都是自己有個獨棟閨閣的，懷萱更不例外，十一隨著她走上樓閣的頂層，閉門入室。

打眼看去，這屋子的置辦如它主人的裝束一般，處處紅緞赤綢，張火置焟，不似閨樓更似喜房。反而倒是十一，一身月白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方才便調查過了，這懷萱與平常的風月女子十分不同，旁人都是賣身於青樓，而她則是個自由身。擔著花魁之名，卻向來只賣藝不賣身，似乎一直在等著什麼人，聽旁言講，她等著的是一位從未與之謀過面的郎君，至於是誰那便全看運數了。

十一不禁蹙眉，女子的閨房向來只給她的意中人進，這姑娘怕不是看中自己了？他來此只是為完成主子布下的任務好回去復命，卻不想因此斷送人家一生，自己還是講清楚為好。

他思量片刻，沉聲道:「姑娘你尋錯人了。」

懷萱笑著搖搖頭，將面紗取下，柳眉之下桃花眼，眉心一點硃砂痣，嬌鼻朱唇皓月齒，半掩烏靨半遮齒。

不說妖邦覆國，便也是仙姿化骨，玉畫為皮，明明是媚極，嫵極，卻又不見絲毫污濁，頗有一股清水芙蓉的翩資韻味？

若是平常男子為之傾側，情理之中，無堪辨駁。而十一卻只是挑了下眉，心中輕跳了一下。畢竟從小就是在宮裡長大的，不說那皇院里的嬪妃貴婦，美人佳麗見過多少，就單論自身的定力也是刻意訓練過的，因此他一時半會兒的還尚且撐的住。

懷萱見對方依舊板著臉卻也無甚，伸出弱指便向十一面上揭去。見對方手指都快沾到他的銀具邊了，十一微一側身，避開了這手。

「你，為何躲我？」

一道清亮的男聲響起，饒是十一也怔住了，這聲音……分明是從那懷萱的口中發出的！

「你……是男人？」

「是。」懷萱看著他點點頭。

「你為何欺人？」

「我不曾。」

「你著紅妝，穿女衣，卻為男兒身如何不曾欺人？」十一聞言置道。

「我從未說過自己是女人，而且天生如此，從未著妝。」懷萱拉著十一的手覆在自己面上。

那痣確是真的，而眼角的嫣紅竟也是如他所言亦為天生。

竟真有人出世便擁有如此佳貌？

「你……叫懷萱？」十一尷尬的收回手，疑惑道。

「莫降塵。」

十一聞言一驚，莫降塵？豈非是那幾乎從未露面的當朝國師？

「國師大人？」

「夫君。」莫降塵卻是喚道。

「……」十一不知該說什麼，反正任務完成了，先走為妙。

然而他才剛剛撤開步子，莫降塵便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夫君若是要走，請帶上降塵。」

「國師大人，在下來此所為公事，況且您身為男子如何能稱在下為夫君？」十一欲將對方的手拉開卻不想被拽的牢緊。

「國師一脈二十歲之前需得一有緣人同房，破了這眉心痣方能存活，降塵今年已經十九了。」莫降塵緩緩道。

「在下成不得家室，還請大人另尋良人。」十一說罷轉身便走，莫降塵默默跟在他身後。

十一不理他，心想他跟不了一段，自然就會回去了，卻不想……

「國師？」公子雲雖驚卻又在意料之中，他方才樓上一望，便覺得對方有幾分面熟，如今一看，果真是那隻謀過一面的國師莫降塵。

可是……

「十一，這是怎麼回事？」公子雲皺眉道。

自己明明只是讓他查探一番罷了，怎麼這連人都一起帶回來了？

十一垂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知對方。

公子雲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罷了，他若願跟，便一起回王府罷。」

「……是。」十一應了一聲，頭也不回便退出去了。莫降塵沖公子雲一點頭，轉身便跟在了十一後面。

公子雲在原地站了會兒，便又回到榻上攬著負雨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