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他這一覺睡了很久，再睜眼時窗外的天都已然變成了金紅色的一片。轉過頭公子雲正靠在一旁的床幃上睡得深沉。

負雨輕手輕腳的將對方調過來，並把原本蓋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掖在了公子雲身上。

他坐到床沿看著公子雲臉上尚未消褪的淤紅，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好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腳，整個都在嗡嗡作響。

到現在為止，他都沒弄清楚主人之前的那一系列行為到底都是為了什麼。也許是因為看了景淵王所以心情不佳吧……但這回也太厲害了，喊打喊殺的，還拿刀架在了對方的脖子上……似乎是有點過了。

負雨捂著肚子揉了揉，他現在確實沒心情多想了，一覺醒來，他的肚子就又開始疼了而且還帶著往外冒涼氣！

負雨垂下頭髮覺不光肚子就連身下那處也跟著發酸發脹。他想站起來，可全身又像散了架一般，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不行，太丟人了！

負雨一陣愁眉苦臉，過了許久才突然想起——自己下面好像忘記墊東西了！

糟了，這是主人的衣服啊！不知有沒有被他弄髒？

負雨連忙站起身，還好之前帶了一些棉來，不至於沒東西用，負雨舒了口氣，去找自己的包袱。

他以往來月信都是用棉和棉布交織在一起墊在下面的，為此還拆了不少暗一送他的被子。

幸好對方不知道，否則自己可能會死的很慘。

負雨處理好下面又連忙返了回去，他有些慶幸主人的衣服沒被他弄髒，但以防萬一還是多墊了幾層。

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著寒氣。小五說他天生體寒，一年四季都是全身冰涼的，以至於一到夏天，他就格外受其他暗衛的歡迎。

負雨半瞌著眼，看著眼前的公子雲，突然想起了他的手，很大很暖和……於是想著想著，他便靠的近了……

然而就在他離公子雲的臉不過半指距離時，眼前那雙緊閉著的眸子，頹然睜開。

負雨被嚇的一個彈身，差點仰過頭去。

公子雲目光中的愕然僅閃了一瞬，轉而便恢復平常。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眼底深處的笑意卻如何也掩飾不住。

公子雲扯開半搭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毫無顧及的與對方直視。

他其實在負雨將他扳直在床上的時候便已然醒了，只是想看看對方會在他睡著時做些什麼，才裝作沒醒的樣子。

他現在有些後悔，應該等對方吻上來再醒。

如果負雨知道對方心中所想，他一定會解釋自己方才其實只是想靠近一些取暖而己。

然而他並不知道。

公子雲嗅著空氣中長宜香的清幽氣息，心緒逐漸平靜下來。

窗外的青石板上，府中養著的大白貓正卧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蓬鬆的尾巴尖，一雙合著的眸子彎成兩條小小的弧線，冒著小尖牙的嘴裡一起一伏的打著響亮的呼嚕。

滿天的霞光已然淡了下去，只餘一片泛著金黃的天空，譬如華章。

「夫君……你去哪？」莫降塵牽住十一的衣角，抬頭問道。

十一暗嘆口氣道。

「國師大人，你不覺得男子之間如此稱呼十分奇怪麼？」

莫降塵搖頭反問。

「若兩人真心相愛又為何要在意這些虛禮？」

十一皺了皺眉，已經不想再拒絕對方一次了。

他實在想不通為何這人如此執著，明明自己已經拒絕過他無數次了，但對方就好像聽不懂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纏上來，甩也甩不開。

十一向來待人溫和，從未發過什麼脾氣。而面對像莫降塵這樣看上去弱不經風，又好像沒什麼心思的人，他就算再不耐煩，也只能穩住心性，細聲細氣的和他講道理。

「國師大人，你應該知道在下的身份是暗衛。也應該知道在下的命不是自己的，而是王爺的。像在下這種人也許哪一天出去就再回不來了，所以就算你跟了我，日後也只能聚少離多，擔驚受怕。一般的人都喜樂安定，想必你也如此……」

「夫君，你活的過三個月麼？」莫降塵突然問道。

「這……可以。」十一不知所以的點點頭。

「國師一脈若不破痣便只可活到弱冠之年，降塵只剩下三個月了，若夫君不願同房，那便陪降塵三個月可好？」莫降塵期翼道。

十一默默半晌，許久才道:「你只為續命？」

莫降塵道:「如果降塵只為續命，自然大有人在。」

「好，三個月，國師大人若能讓在下喜歡上你，隨君做甚。」

莫降塵眼底一亮，溫聲道:「好，一言為定。」

十一應聲點頭，轉身向門外走去。

「夫君你去哪？」莫降塵連忙跟上。

十一道:「今晚在下當值，還請國師大人在此歇息。」

「夫君，叫我無願罷？」莫降塵點點頭道。

十一想了想，也點頭道。

「好，無願。」

莫降塵拉住十一的衣擺。

「夫君，早去早回。」

「嗯……嗯。」十一略一點頭，轉身而去。

怎麼辦？他到底還是不習慣啊！

春雨過後，夜空中的星辰如珍石異寶一般散發出炫目的光芒，璀璨無比，宛若池鱗。

莫降塵望瞭望天，轉身進屋，不高的身量把他整個人稱的玲俏可人，若不是一身血色紗衣多了些妖煞之氣，怕是早有人將他當作仙謫供起來了。

莫降塵在十一的衣櫥里隨意翻出一件雪色衣衫，除衣換上。頓時恍若褪凡胎而修正果，位及上天列仙而頗不與為伍之姿。人神之間，百靈萬物皆找不出比之更為出挑的了。

眉狹而不修，眸燦而不舀，唇纓而不絳，華挑而不央。

這般絕景卻苦於無人欣賞，而白白荒廢了。

莫降塵坐到台前，將眉心紅砂點的更加鮮明，長發只是梳順而不束縛，任由它自行垂落而不加幹預。全然恢復到了往常的國師風範，仙風道骨，自成天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