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半，連續三天超負荷工作，直到一點多才剛剛睡著的蕭哲冶緊皺著眉，眼睛閉著，伸手去摸床頭櫃上不斷震動鳴叫的手機。

他雙眼劃開一道縫隙，被手機熒幕熒白光亮刺激了一下，沒來得及看清來電顯示就緊接著閉上了。他隨手劃拉了下熒幕將手機湊到耳邊。

因為被吵醒，沙啞的聲線帶了絲平日人前少有的暴躁，「誰？」

手機那頭有混亂的吵雜聲，卻沒有人開口。

睡眠嚴重不足的蕭哲冶眼下發青，整個人更是難掩躁動，在等了兩秒對方還沒有出聲就要掛斷這通莫名其妙，說不定是惡作劇的電話。

然而正在手機離開耳邊一點點距離時，手機里突然傳出一聲模模糊糊的咕噥聲，接著就開始嘟嘟囔囔地說著些什麼。

那些顛來倒去的話明明語音不詳，就連在說些什麼都無法分辨，但卻讓蕭哲冶在那瞬間僵住了動作。

他雙眼豁然睜開，眼裡睡意盡褪，蕭哲冶用極快，甚至算得上迅速地把手機擱到眼前看了下來電顯示。

上面明明晃晃的「謝言」兩個字差點亮瞎了他的眼，讓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他霍地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重新把手機擱在耳邊，另外一隻手捏了捏鼻樑揮去僅存的睡意，聽著手機里還是混亂的吵雜聲，不敢置信地輕聲問道：「謝言？」

電話裡頭又傳來嘟嘟囔囔的聲音，雖然隔著手機聲音有些失真，但和蕭哲冶記憶中的並沒有太多的差別。這才讓他聽到剛聽到就知道是誰，此時這種不著邊際胡亂地說著難以分辨的話，不用多想也絕對是喝醉了。

蕭哲冶努力聽著再分辨也只聽清楚「了不起」，「滾」，「稀罕」這樣的字眼。

他不自覺擰眉，原本看著就冷峻的臉上冷意更甚，可出口的語氣卻是和那張臉完全不相符合的柔和，「謝言，你喝了多少酒？你還記得在哪裡嗎？」

蕭哲冶直接掀被爬起來，下床打開衣櫃拎出自己準備好第二天穿的衣服開始穿上。他歪著腦袋套著褲子，脖子和耳朵間夾著手機，聽著裡頭繼續亂七八糟嘟囔的聲音，不厭其煩地抽著他停下說話的空檔問他知不知道他自己現在在哪裡。

也幸好，在蕭哲冶穿好襯衣時裡頭的聲音換了一個。

得知對方是酒保，又得知了地點之後，蕭哲冶飛快地把自己收拾好，火速下樓上車油門一踩急奔而去。

然後一路風馳電掣地奔到了狼色酒吧。

三點多一刻，酒吧裡頭客人相對少了很多，只有寥寥一些熟客正在聊天。

因此，坐在吧台前抱著酒瓶子趴那兒的謝言就很是顯眼，顯眼到在蕭哲冶一進門他就看到了趴在那兒，連讓蕭哲冶去找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蕭哲冶五官原本就很深刻，稜角更是刀削一般分明，當他不笑時那張臉就會顯得冷厲而冷漠，若他認真的時候，那張臉會顯得更加的無情……

所有人在第一眼看到時，冷得誰都不敢亂碰。尤其他的那雙眼，跟個從北極運過來冰塊鑲在他臉上似的。

蕭哲冶腳步沒停，直奔吧台方向。

打他一進門，就有些熟客直盯著他看了，然而當看到這個男人眼角也不給別人，一路奔到吧台邊那個爛醉如泥的男人旁邊時，不少人發出一聲可惜的咂舌聲。

蕭哲冶不知道這些，當然，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在意這些人在想什麼。此刻他正彎身站在謝言旁邊，看他那張被酒精浸紅的臉。

如果說蕭哲冶的臉是用刀削出來般的分明，那謝言的稜角就是被長久捧在手心裡搓出來一般柔和。他五官精緻，就連眉毛都服服順順的，在蕭哲冶看來，謝言就是被精雕細琢出來的洋娃娃。

一直在顧著謝言的酒保走過來，笑著問道：「客人？」

蕭哲冶轉臉去看笑容標準的酒保，「我是他朋友。」

看酒保似乎不相信，蕭哲冶把謝言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當著他的面調出謝言手機的最近通話記錄給自己的手機打了個電話。酒保見他手機響了，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蕭哲冶沒在意，只是小心地用手背貼在謝言額上，發現溫度高得幾乎有點燙手，哪怕是因為酒精加速了血液循環，這溫度也是過高。他眉頭微皺，卻是湊到他耳邊，用氣聲低低道：「謝言，該回去了。」

醉到迷迷糊糊只能側著頭，臉頰貼在吧台趴在那，閉著眼嘴裡嘟嘟囔囔不知道什麼東西的謝言突然腦袋動了一下。他緩緩睜開眼，雙眼還沒有焦距，就自己歪歪斜斜地坐起來了。

正在問酒保哪裡結賬的蕭哲冶眼疾手快地將剛剛坐好又軟下來往後倒的謝言一攬，給攬懷裡。然後用著半架半摟的姿勢扶著他站起來去結完賬，再往自己車上帶。

蕭哲冶剛剛把車後門打開，又甩上，轉而去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把爛醉如泥的人往副駕駛一放，再把座椅放平，扣上安全帶。

等他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室順手帶上車門時，側頭看他，謝言已經砸巴著嘴，不知道嘟嘟囔囔什麼東西睡過去了。

謝言的皮膚偏白，是屬於怎麼曬都曬不黑的那種，大學的時候這傢伙拉著他跑去曬日光浴，結果把他曬成了蜜色，自己卻還是進去什麼樣出來還是什麼樣。

當時可把他氣的，好幾天不跟他說話。

這會兒他被酒精一浸，不止臉，就連他的脖子和擱在胸口上的手都紅得透透的，就好像整個人被上了一層粉色。

蕭哲冶看著他這個從大學畢業之後出國直到現在近六年沒見的同學，室友，眼神柔和。

時間彷彿特別寬待他，六年後的謝言除了他的發色染成了栗色外，幾乎沒什麼變化，一如六年前的謝言。

這讓前幾天意外遇見他的蕭哲冶一眼就認出來了。

看出了神，什麼時候把手放在謝言臉上描著他眉眼都不知道的蕭哲冶回過神來時，像被燙住了般豁然收回手，那隻手緊緊握握，像是染上了他的溫度一樣冒出了熱汗。

蕭哲冶緩緩吐出一口氣，深知這傢伙喝醉了什麼樣子，他也不希望能問出住哪裡，便徑直把人往自己家裡帶。

蕭哲冶舔了舔嘴唇，低低喃道：「蕭哲冶，記住你的宗旨，別碰直男，別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