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謝言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是前三天進食不規律，上一頓什麼時候吃的都忘了，加上又睡了一天多的肚子開始出聲抗議了。

謝言蔫頭耷腦地洗漱好後隨蕭哲冶去餐廳吃飯，看見一溜兒全是自己喜歡吃的菜後，低著頭，眼眶又默默紅了。

蕭哲冶沒發現他的異樣，盛了碗小米粥放到謝言桌前，他睡得有點久，也不知道他之前有沒有好好吃飯，保險起見蕭哲冶就又重新煲了小米粥。早上的那些已經被他連中午一起吃完了。

他在謝言對面落座，這副情景和之前的簡直是一樣，除了菜色不一樣。

謝言聞著熟悉的飯菜味兒，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也不多話，埋頭就開始給不斷出聲抗議的肚子填了起來。

等到半飽的時候，吃東西的速度才緩下來，蕭哲冶見狀，才開口問道：「你之前想說什麼事？」

謝言夾了一筷子的紅燒獅子頭，嚼吧了兩下吞進肚子後說：「吃完飯再說吧，我怕你聽完沒胃口。」

蕭哲冶筷子一頓，心裡已經在想他準備要說什麼了，然而未知的才是最讓人不安的，特別是謝言這麼一說，他的腦海里已經在不斷過濾會有什麼問題。

不過即使心裡想法千翻百轉，他神色依舊未變，鎮定道：「好。」

謝言瞄了他一眼，繼續吃飯。

原本他是想把不知道是上輩子還是他做夢的那件事情告訴他的，但是冷靜下來之後又覺得不說會比較好，畢竟他信不信是一個問題。而萬一他相信了，那麼蕭哲冶知道他曾經對他使用過的手段，必然會讓現在的他承擔他還不曾做過的那些事情的痛苦。

再怎麼說其實也是他不對，是他在被那個女人背叛之後不斷買醉，被蕭哲冶一次又一次帶回去，才有了第一次的錯誤。

那之後是更多的錯誤，他們用最尖銳的地方互相傷得對方體無完膚。謝言還記得，偶然有一次夜裡聽到他打電話時說的話，那彷彿是被逼到絕處的痛苦。

「我現在才懂為什麼會說別碰直男，如果能重來我一定要忍住不碰他，就算我再喜歡他。」

「怎麼了？」蕭哲冶突然出聲，謝言一激靈，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筷子正伸在半空中，連忙把筷子收回來扒拉了兩口飯。

「吃飯想什麼呢？這麼入神？」蕭哲冶把糖醋排骨往他碗里夾了一塊。

謝言搖搖頭，「沒什麼。」

蕭哲冶也沒再問，兩人吃完飯，謝言攤在一旁摸著撐到的胃，蕭哲冶卻是把碗筷都收拾了，洗完後擦著手出來，謝言已經在客廳沙發上盤腿坐下，邊磕著瓜子邊看電視了。

蕭哲冶一看，又反身回去拿了幾個水果，切成了個果盤端過來。

謝言頭也沒回，伸手拍拍他旁邊的位置，示意他坐過來一起看電視。

蕭哲冶在他指的位置坐下來，把果盤放到小茶幾上，謝言把拿來裝瓜子殼的袋子往旁邊一放，找了個牙籤插起一塊切得方方正正的火龍果扔嘴裡，邊嚼邊語焉不詳地說：「紅色的火龍果比白色的甜多了。」

「嗯。」蕭哲冶放鬆地靠著沙發，看著電視劇，對於只看財經頻道，關注股市，每天工作一大堆的精英來說，他並不知道上面在演些什麼。

「哇，這車禍也太假了，誰會在三十米開外就等著車開過來撞的？」謝言邊吐槽邊吃一下水果，再磕幾下瓜子，「這演員的演技也很假。」

「嗯。」蕭哲冶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身邊坐著個他一直藏在心裡的人，就在他這裡，就在他身邊，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像個孩子似地對著時下電視劇嫌棄這嫌棄那兒，大大咧咧又自然無比。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有情飲水飽，無意食飯飢」這樣一句話了，只是身邊單單坐著謝言，無論他在做什麼，說什麼，他都已經得到了最深度的滿足。

蕭哲冶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謝言對電視劇的嫌棄，心裡想，大概真的沒有什麼會比這一刻更重要了。

這讓蕭哲冶開始有些昏昏欲睡，他這幾天都沒有怎麼睡好，就算睡著了也會偶爾莫名驚醒，這會兒因為謝言在旁邊，整個人尤其放鬆，所以困意就悄悄地襲了上來。

就在將睡又沒有徹底睡著，腦子有些迷糊時，微微眯著眼的蕭哲冶聽見謝言在問些什麼。

「那你是不是喜歡我。」

幾乎算是反射性地，腦子已經開始迷糊的蕭哲冶低低「嗯」了一聲。

謝言的聲音突然消失了，蕭哲冶迷糊的腦子還在想他當然喜歡謝言了，突然，他渾身一僵，滿腦子的睡意被一瞬間湧起的滔天海浪掀翻在地，不留一絲。

蕭哲冶放鬆的姿勢瞬間僵硬，他都感覺如果自己現在動彈一下，身上指不定還會發出「咔咔咔」的骨骼相撞的聲音。然而他現在的腦子還沒有空餘的地方來想這些事情，他的腦海里不斷翻騰著謝言之前的那一句問話，他不敢轉頭看他，深怕會在他臉上看到噁心厭惡，甚至是驚恐。

此時電視劇演員的對話清晰到刺耳的地步，他從未覺得自己家這個電視能放出這麼大的聲音，幾乎要震碎他的耳朵。可當他再仔細一聽，卻是自己的心跳聲，正驚慌地跳動。

謝言的聲音響起來了，彷彿是從很遙遠的地方遠遠傳來，穿破他嗡然作響的耳膜，敲響了他混亂的腦子。

「是愛情的喜歡？你從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蕭哲冶只聽到自己的聲音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自己說了出來，那就像不是自己發出來的聲音一樣，響在耳邊，卻又彷彿很遙遠，「大一，具體什麼時候不記得了。」

「喔，這樣啊。」

謝言的聲音依舊遠遠近近的，但蕭哲冶卻沒聽到裡頭有什麼厭惡或者噁心的情緒，就連他想的或許會驚恐都沒有在裡頭，慢慢鎮定下來的蕭哲冶轉頭去看他。卻是看見謝言正認認真真地看著他，那張精緻的臉上緊繃著，在蕭哲冶看過去的時候，嘴角上滑，露出一個連他都形容不出來的笑容。

他說：「那我們試試吧，在一起。」

蕭哲冶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剛剛是不是睡著了？夢到這種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