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明湛說了「放學等我」的話，所以梁末一直提心弔膽著，想著明湛會跟他說什麼，又或是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他不知道這想法里，到底是討厭多一些，還是期待多一些。

可是等真正最一節課後，梁末卻看到明湛收拾了書包，就飛快地往外走了。

似乎已經把他的約定給忘記了。

梁末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微微的失落。

甚至冒出了「明湛是在玩弄自己嗎？」的糟糕念頭。

就在這時，匆匆來遲的數學課代表抱著兩打試卷跑了進來，一邊喊道：「同學們先別走，還有兩張試卷沒發！」

正在收拾書包的，整作業的，抄作業的，都不約而同地詫異又震驚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哇，怎麼這樣啊！」

「有人已經走了怎麼辦！」

「……也太狠了吧……」

課代表也很無奈，解釋道：「因為下星期一老師要去開會，所以這兩張試卷可以星期二交……」

……

吁——

虛驚一場。

梁末和同學一塊走出了校門。

車站旁邊有很多的小吃店，每天早上或者放學時刻，都是生意爆滿的時刻。

梁末平時都不怎麼吃這些東西，比如奶茶，或者烤腸。

因為梁母管得嚴，從不讓梁末吃這種精加工食品。

畢竟她自己也是個克制的人，就算是四十多了，可是仍舊保持著健康的作息和飲食，直接的結果，便是看上去就比同齡人要年輕精神得多。

她是個美麗的母親。所以當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梁末站在講台上作為優秀學生髮言時，一眼望過去，就看到了自己的母親，挺直著背，神情自然又自豪地坐在一片陌生又各異的臉中。

所以，他不能理解為什麼父親會拋棄這麼美麗的妻子，而和一個普通又憔悴的中年婦女在一起。

說在一起，其實也並沒有。因為父母還保持著合法的婚姻關係，至少在他高中畢業之前，他們都貌合神離地繼續著扮演美好的家長角色，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地偷聽到他們在房間里吵架。

梁末根本也不會知道，自己早就是在一個破碎的瓶子里，看著裂縫一點點擴大，直到最後寧靜的假象被打破。

一旦有了疑慮的苗頭，有很多事，再看過去，就是不一樣的了。

比如經常加班的父親，比如越來越打扮精緻的母親。

他們就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博弈，比著誰先折磨過誰。

梁末的手機一開機，兩條信息就前後腳發了進來。

都是來自父母，一個晚上要加班，一個晚上有工作聚會。

真是難受啊。

明知道還要裝作不知道。

半夜，梁末醒了，聽到了客廳有動靜。

他看了眼時間，12點過了。

他爬了起來，打開房間門，就看到了正在脫西裝的父親。

梁父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人高而堅毅，小時候常常抱著梁末在肩膀上飛。

可是一眨眼，梁末也到了他需要平視的身高了。

梁末看著他解扣子的手掌，不知怎麼的，就有點悶。

「還沒睡啊？」

梁父慈祥地看著梁末。

「睡了，只是剛剛醒了。」

梁末小聲地回答道。聲音帶著點鼻音。

「噢，晚飯吃什麼了？這幾天公司太忙了，都沒能陪你吃晚飯。」

梁父走到了梁末身前，拍了拍他的頭頂。

梁末聽著他的話，搖搖頭。

說：「沒關係，爸爸。」

梁父微微一頓，收回了放在梁末頭頂的手，有些感慨地說到：「兒子長大了，小時候一會功夫沒看見，就哭著要我回來抱。」

那時梁末年紀小，梁父也有工作忙的時候，小時候的梁末可不懂看人眼色，全憑喜好做主，梁父有時候要加班不回來，梁末就哭著不肯吃飯，一定要爸爸回來。

梁母就騙他說，要是末末乖，爸爸就會回來。

梁末總是很好騙，吃了飯，搬個小板凳，坐在離門最近的地方，等爸爸。

梁父看起來也累了，和梁末說了幾句就要去洗漱睡覺了。

他讓梁末快去會睡覺，第二天還要上學。

梁末心裡居然冒出一絲荒謬。

明天是周六，他真的忙得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嗎？

等梁父洗完澡出來時，卻看到梁末還坐在沙發上，不免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爸爸，我期中考後有家長會，你去好嗎？」

梁父有些奇怪，「這不是一向是你媽去的嗎？爸爸可能有事。」

梁末看上去有些難過，是那種整個人都散發著頹喪氣息的難過。

「爸爸，我是班代，會上去發言，你還從來沒聽過我演講呢。」

梁末的神情染上了點委屈和抱怨。

梁父看見他的表情，一愣，笑了出來，不自覺地帶上了寵溺。

「好，爸爸盡量。我兒子的演講，我很期待啊。」

梁末彷彿已經得了他的應允似的，心滿意足地看著梁父，強調道：「說好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