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九淡聲令道：「就依尊上所言，在日落之前到下個街鎮住下，明日再行。」

顧子瀾看了二人一眼，抿緊嘴唇扭頭「哼」了一聲。

向一天正洋洋得意，卻清晰地聽到蕭楚九擦肩而過時留下的話：「尊上想玩什麼，我蕭堯奉陪。但偷盜神器之人，我也一定會帶回扶風。」

向一天笑容一僵，又點點頭說：「好啊，我保證，一定會讓偷飛羅針的人跟你回扶風。」

向一天心道：「雖然蕭楚九知道我在故意拖延時間，但他卻不曾戳破，那就繼續狀況百出，看他還能否如此沉著應對。」

「尊上，尊上？」彤予拉了拉他的衣袖。

向一天：「嗯？怎麼了？」

彤予道：「人都快走遠啦。」

向一天漫不經心地笑道：「著什麼急，還怕他們不等本尊麼？」說著，向一天腳下抹油般跑上了前，一手勾上蕭喚的肩膀將他嚇了一跳。

「尊上！使不得！家規有雲，在外要注重行為儀錶……」

「那是蕭家家規又不是我向氏家規。更何況，現在是我摟著你又不是你摟著我，不算犯規。」向一天壓低嗓音道，「跟你打聽個事兒唄，你們楚九公子給人換過衣服沒？」

蕭喚一聽立刻綳直了腰背，連連擺手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是家規中最基本的，楚九公子連洗澡都不讓人進殿服侍，怎麼可能會給別人換衣服呢！」

「原來如此啊。」

向一天拖著長音，剛準備再問話，只聽一陰沉沉的男聲在前頭響起。

蕭楚九：「蕭喚，非禮勿為。」

「是，公子！」蕭喚連忙將向一天的胳膊挪了下來，低頭說了聲「尊主，請見諒」，臉頰一紅，逃也似的加快了腳步上前，又緊緊護隨顧子瀾去了。

向一天「嚯」地笑了一聲。什麼「非禮勿為」，這是針對本尊現扯出來的吧！

不過，蕭楚九竟從未讓人服侍過洗澡？這也太誇張了，如此一個世家子弟，給添衣放水的人該有的是，這都不要，真是不懂享受。

如此想著，向一天竟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起來，腳下如同生風般輕飄飄的，沒一會兒就趕到了隊伍前頭，和蕭楚九並排走著。

向一天望著他手持銀色配劍道：「你這劍就是逍遙劍吧？據傳聞能削石如泥，借本尊看看可行？」

蕭楚九側頭淡看他一眼道：「就如尊上的龍頭塤一樣，塤有塤靈，劍也有劍靈，一生只認一主，又如何能借？」

向一天道：「只是看看，又沒說要用它……你若想看本尊的龍頭塤，倒是情願與你交換，也算各取所需，開開眼嘛。」

蕭楚九：「……」

向一天看著逍遙劍手心直癢，不死心道：「更何況，誰說塤靈劍靈一生只認一主？幹將莫邪不是就有雌雄二劍。」

蕭楚九冷冷清清道：「他們是夫妻。」

向一天得寸進尺地嬉笑道：「沒錯。所以說一靈認二主，並不是沒可能的事情嘛。」

蕭楚九突然停下腳步，身後烏泱泱的一眾子弟也都跟著停了下來，卻無一人敢問上一句。

只有向一天回頭看了看，又揚起下巴對著蕭楚九道：「剛剛還說要在日落前趕到街鎮，怎麼又不走了？」

蕭楚九轉過身正對著他，眉頭緊蹙：「向尊主，若是再胡言亂語……就不必跟來了。」

向浚捏了把汗，自他幼時追隨向一天以來還未曾見過有人敢駁了向一天的面子，要知道向一天要起面子來是不問對方是何身份的，曾經因為面子的事情也沒少跟顧北歌打過架。

令人發怵的沉默後，向一天竟只歪斜著嘴角輕笑一聲，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道：「再不走，天就真黑了。」

彤予眨巴著眼睛這才放鬆呼吸，可當她望見向一天背在身後的一雙手時，不由得驚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雙手已是捏得青筋暴起了。

向一天看似瀟灑地在前走著，內心裡卻道：「顧北歌你今日這人情欠我的，可不是區區一壇酒就能還得回來的！」

向浚此刻卻欣慰起來，他終於有些尊主的樣子了。

沒了向一天的拖延廢話，果真在日落前到達了街鎮。太陽的最後一絲光芒也被埋在了地平線下，街道兩側的屋檐上紛紛點上了各色燈籠，既能照明還能裝點，星橋火樹、十分壯美。

儘管已經入了夜，街鎮上百姓來來往往依舊繁榮，集市街販吆喝的聲音此起彼伏，好生熱鬧。

子民安居樂業，向一天瞧著更是欣慰自豪，忍不住對身旁的蕭楚九炫耀道：「本尊的管理如何？」

蕭楚九神情微動：「嘈雜。」

「嘁。」被自上而下澆了盆涼水，向一天心裡頭自然有些意見，也脫口說了出來，「那扶風是什麼樣的？你們修仙的可以修法度日，百姓總不能在家裡大眼瞪小眼吧？要知道，作為領導者，提升大家的福祉感是很重要的。」

「那你的福祉感呢？」

「嗯？什麼？」吆喝聲在耳旁嗡嗡作響，向一天沒能聽清他的問題。

蕭楚九不再重複，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帶著一眾子弟和顧子瀾進了一家客棧。向一天朝裡頭嚷嚷：「記得幫我們也訂兩間房。」說完，向一天就堆起了笑容，向反方向走去。

向浚和彤予緊緊跟著，問道：「尊上要去哪裡？」

向一天道：「集市這麼熱鬧，人又多，難保會遇到個讓本尊動心的人呢？」

這麼一說，彤予和向浚都不約而同地輕嘆一口氣。

向一天雖然時而不正經到嘻嘻哈哈，但他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這件聯繫到弱水生死攸關的大事，內心的苦楚總是一個人吞，有什麼心事也都是一個人消化，就連在最親近的向浚和彤予面前也從不表現出來，他覺得這件事已經發生了，就沒有必要讓更多的人分擔痛苦。

他是一方之主，就要親自將這一方的擔子挑起來。

「公子爺，您快來看看，我們這兒的面具可是最精緻的，等到過幾天初一了，在廟會上一戴，保證您是當中最有氣質的！」

向一天聽著「初一」這兩個詞不由得一怔，弱水各地每月初一都會舉行廟會，為的就是祈禱這新來的一個月事事順心順利。在百姓最為高興的這一天，卻是向一天閉關不見人，承受痛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