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浚見他臉色不好看，上前一步道：「抱歉，不要了……」

「不，我要。」

彤予和向浚紛紛回頭看他，向一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笑吟吟地走到攤位旁。他一會指著一張血盆大口的虎頭面具，一會又指著鹿角面具，兩手拿的滿滿噹噹，不時對比評論一番，真的十分認真地挑了起來。

彤予和向浚相視一眼，都默默站回了他的兩側。

向一天在這攤位前站了半個時辰，終於挑選到幾個心儀的。將玉兔面具給了彤予，牛頭面具給了向浚，自己帶著個鹿角面具樂不思蜀，一排手扔下碎銀子。小販高高興興地收了錢，見他買的多，又說：「公子這麼照顧生意，這樣，您再挑一個，就當送您的！」

「真的？」向一天回過頭，卻感覺身後有人跟著一般立即提升了警惕。左右張望見到的都是來來往往的平民人群，於是收回目光，又仔細盯著一群面具笑道：「那本公子可不客氣了。」

「公子眼光真好，您挑的這幾個都是今年最新的款式，特別是您手上這個龍頭面具，是高貴的象徵呢！」

「是嗎？高貴？」向一天想到某人那張清冷的臉，不由得「噗」地笑了一聲，「那就要這個了！」

「好叻，客官慢走……」

剛走兩步，向一天就拉著兩人站在路邊，瞪眼道：「快戴上啊！」

彤予拿著玉兔面具，望著路人有些尷尬道：「公子，這還沒到初一呢，沒人戴面具呀。」

向一天不講理道：「快戴上快戴上，等到初一再戴，人人都一樣還有什麼意思。」

這句話說得輕巧，卻被向浚聽出了其他意味。

從向一天成年起，他就再也沒能參加過廟會，更別提戴上面具隨人群一同許願慶祝。每月初一十五，一至戌時絕期草毒的發作便會如期而至，一直延續到亥時三刻方能平息。好不容易留存一口氣調息，再能喘氣就已經是初二的天了。

彤予還想再說些什麼，只見向浚突然向前一步打斷了她，利落地戴上了牛頭面具。

向一天大笑道：「這就對了，彤予你可別掃興，快戴上！」

彤予只好照辦。

「公子，那還有個龍頭面具呢？」彤予問。

「反正是送的，就先拿著吧。」向一天抿抿唇，心底里卻已經有了主意。

三人在他人奇怪的目光下戴著面具逛完了整個集市，向一天買了不少果子蜜餞，一回到客棧就讓向浚挨著敲了遍門，往每個扶風弟子手上都分了些。

「多謝向尊主。」

「謝謝尊主。」

「不客氣不客氣。」向一天今日彷彿格外開心，又問道，「你們楚九公子呢？」

蕭喚順著走廊指過去：「楚九公子喜靜，他的房間在最裡頭呢……哎，尊主！此刻可不能去，公子怕是在沐……浴……」

蕭喚「沐浴」二字還未說完，就眼睜睜見著向一天連門也不敲就推門而入，心頭一陣發慌，連忙躲回了自己房間。

「楚九公子？」向一天捧著一紙包走了進去，卻見房間內蒸汽騰騰，前方屏風上顯出一男子身影。還未來得及細看，突然頭頂上落下一片柔軟，眼前一黑，視線被落下的衣衫所遮。

本能地看向地面，只見一赤裸的腳踝站在跟前。足膚細膩雪白如玉，就是不知道摸上去手感怎麼樣……

「呼啦——」頭頂外衣飛回架子，向一天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穿著一件薄衫露著脖頸鎖骨的蕭楚九。

「非禮勿視。」

語氣冰冷，讓向一天剛起的一點好興緻蕩然無存。

「又不是我要看的，是你自己沒穿好衣服。」向一天別別嘴，將手上一紙包和龍頭面具扔進了他懷裡。

蕭楚九接住東西，蹙眉道：「這是什麼？」

向一天：「果子蜜餞。」

蕭楚九道：「不是這個。」

向一天瞅他一眼道：「看不出來嗎？面具唄。」

蕭楚九：「給我的？」

向一天隨口一「嗯」，卻彷彿見到蕭楚九向來平靜無風的眸子里湧起一絲波瀾。

「你別誤會，買三送一而已。你們修仙的不是以龍為靈麼？挺適合你的。」向一天言簡意賅道，「東西送完了，我也走了，明日再見。」

蕭楚九緊緊握著那龍頭面具，僵硬地站在原地。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收到禮物，竟還是附送的？

「向莫兮。」蕭楚九突然低吼一聲，將這面具「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向一天從他房裡出來時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揉著鼻子回到客房，彤予已經為他鋪好了床，將茶杯用具等都重新洗了一遍。

向一天惴惴不安道：「彤予，你喜歡那玉兔面具嗎？」

彤予先是一怔，然後笑道：「當然喜歡啦。」

向一天托著下巴一臉茫然：「他面癱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句謝謝都不說呢？」

彤予奇怪道：「誰？您是把龍頭面具送給誰了？」

向一天道：「蕭楚九啊。」

彤予大驚：「您竟然真的送給他了？！」

向一天：「是啊，早知道不送了。我看那龍頭精緻，他們修仙的又好這個，才給他送去的。可他不僅面無表情，連句謝謝都不曾說。」

頓了頓，向一天覺得自己描述得不到位，又把剛剛蕭楚九的神情樣態重複了一遍。

彤予笑道：「哈哈……尊上，不怪人家不謝你，要是我啊，還氣你呢！」

向一天撓頭道：「為什麼啊，我這麼有誠意，可是親自送去的。還不是想他能多欠我些人情，早些放了顧子瀾麼。」

彤予捧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那您就不該告訴他那龍頭面具是買三送一才得來的，這樣一聽，自然會不高興了。」

向一天道：「可事實就是如此啊。總不能說這是本尊專門給他買的，本尊才不會幹這樣倒貼的事。」

彤予使勁作了幾個深呼吸，擦去了眼角笑出的淚水才道：「算了算了，您不愛做這人情往來，以後還是交給我和向浚吧。」

向一天努努嘴，嗤之以鼻。

彤予走到門前又停了下來，一派正經道：「尊上，我覺得……明日您還是給楚九公子賠個不是才好。」

向一天滿腦子一灘漿糊：怎麼送個東西，還送出錯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