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戌時前找到一農家喝了幾碗清粥，農家見他們給的銀子太多，想要留他們住宿一晚，蕭楚九卻一口拒絕，弄的人家抹不開面子，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向一天笑著拍了拍農家主人的肩膀，在他耳邊捂嘴輕聲道：「別介意，他這人就是這樣。」

蕭楚九盯著他搭在農家主人肩上的手，眉宇微皺直至他二人站遠了些。

蕭楚九：「戌時將至，快走吧。」

蕭驍疑問：「楚九公子，住在這裡也未嘗不可，雖然簡陋了些，但也比外頭風餐露宿的強。」

蕭喚也是不解，附會道：「是啊，公子就在這住下吧。」

蕭楚九毫不回應，拿著逍遙劍對著農家主人小行一禮立即走出了門，蕭驍和蕭喚只好緊跟。

向一天淺淺笑了笑，深吸一口氣後悠悠吐出，對向浚彤予道：「我們也趕緊走吧。」

這種每個月兩次如同在等死一樣的滋味，怕是這天下沒有第二個人能切身感受了。

拜別了農家，蕭楚九最先到達樹林，舉著逍遙劍劈開叢生的雜草找到一間山洞。顧子瀾方要走進去，一把雪亮的劍立即擋在他前頭，身旁是森冷的目光：「此處留給向尊主，你跟我到那邊。」

顧子瀾氣道：「這麼大個山洞，住我們幾人綽綽有餘，憑什麼只留給他？」

蕭楚九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轉身走去，邊道：「子瀾少士請吧。」

「你……」顧子瀾在身後指著他，氣得渾身發顫，猛地甩下袖子冷哼一聲，跨著雜草跟著他走到離山洞較遠的溪水旁。

蕭驍與蕭喚在他左右已坐下，他也只好盤腿打坐，目光卻依舊死死盯著山洞那頭，見向一天與向浚彤予前後進了山洞，內心波瀾起伏，十分不滿地回頭看蕭楚九一眼。

蕭楚九此刻也正看著那一頭，眸中的幾分關切被他盡收眼底。

彤予在向浚的幫助下拉了些幹草鋪在地上，向一天在一旁打坐，龍頭塤漂浮在他頭頂將他籠罩在一片金色光圈中與他產生共鳴。

向浚與彤予對視一眼，便走到洞口處守著去了。

龍頭塤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向一天周身的光圈也逐漸變得黯淡。一瞬間龍頭塤突然落在他面前的幹草上，向一天睜開布滿了紅血絲的雙眸，輕哼一聲單手捂住胸口，臉色如同弔死鬼般驟然變得煞白。

戌時至。

絕期草之毒在身體里像是洪水猛獸一般從胸口噴薄而出，向四肢迅速擴散大舉進發，而向一天除了忍受，什麼也做不了。

「啊......」向一天眉頭緊擰，大肆喘息著倒了下去，斷斷續續道，「彤予......百草丸......」

彤予一怔，她並不知道向一天身上有蕭楚九給的百草丸，立刻道：「我現在就去找楚九公子......」

向一天張開手，那句「回來」還未來得及說，彤予就已經跑出了洞外。

「楚九公子！」彤予一路小跑，微微喘息著說，「尊上請您過去一趟。」

「好。」蕭楚九起身吩咐道，「我與尊上有要事相商，沒有吩咐不可接近洞口半步。」

蕭驍和蕭喚齊聲：「是。」

顧子瀾看著彤予略顯慌張的神色，又見蕭楚九匆匆而去的樣子十二分的疑惑，剛要起身，就被蕭喚擋著道：「少士要去哪裡？我陪您去。」

顧子瀾淡淡看了他一眼又坐下道：「不用了。」

蕭楚九走進山洞，向一天渾身濕透，裂骨般的疼痛讓他傾城的面容多了一絲令人憂憐的神色，他虛弱地趴在地上，捶打著胸口，恨不能將他自己完全撕碎。

「你出去吧。」蕭楚九話音未落，立刻現身於向一天身旁，輕輕托起他的上半身，背對著洞口擋住了他大汗淋漓病態發青的臉。

彤予點點頭，咬著下唇關切一聲「多謝公子」，就與向浚一同站在了洞口，焦急等待。

「怎麼......又是你。」向一天枕在他的腿上，氣若遊絲地抓著他的臂膀。

「幸虧是我。」蕭楚九淡道，一手伸進了他的領口。

向一天一驚，此刻雖虛弱，還是一把按住了蕭楚九的手道：「你......要幹什麼？」

蕭楚九道：「拿藥。」

向一天別過臉：「我自己......自己來。」

「你若真可以，彤予就不會找我幫忙了。」蕭楚九見他痛苦模樣，悄悄嘆了口氣，聲音格外溫柔，「別逞強。」

向一天仰頭吞下蕭楚九喂來的藥，嘴唇觸碰到他指腹溫暖的那一瞬間心跳似乎漏跳了幾拍，望著他柔和的目光扯著嘴角笑的並不是很好看：「幸好我不是姑娘......否則......怕是要賴著你了。」

蕭楚九沒有吭聲，看了他好一會才用袖口幫他擦拭著他臉頰上的汗水。向一天閉了眼，有了百草丸，疼痛稍微減輕了一些，卻依舊讓他緊緊咬著牙，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調侃了。

洞內十分安靜，向一天躺在他腿上甚至一動不動。晚間的涼風吹拂在他身上，讓他不由得的又打了個哆嗦。

百草丸的作用只維持到亥時中，向一天緊緊攥著地上的幹草，輕輕一擰就成了粉末。

「難受的話，就發泄在我身上。」蕭楚九單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從前他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可在遇到向一天之後，無論是被他噎話調侃，還是見他身處在這水深火熱之中，都深深地感受到了無能為力這個詞是有多大的穿透力。

此刻哪怕向一天咬他兩口或是與他打一架，也比幹看著什麼也做不了讓他心裡舒服的多。可向一天搖了搖頭，一雙被折磨得眼窩深陷的眸子看著他，無力道：「那我都成什麼人了。」

向一天就是如此，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喜歡獨自解決，就像江湖傳聞他是採花賊一樣，他不愛解釋，也不會主動去找修冥界其他兩家的幫忙，而是頂著這樣身體也要自己去徹查，將自己包裹在堅硬的外殼中，底下的柔軟讓人無法靠近觸碰。

蕭楚九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低聲道：「睡吧，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