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一天這一路走走停停，似是在刻意與蕭楚九隔開距離。已經習慣把別人的話當作耳旁風的向一天，今天卻格外不同，蕭楚九那聲輕意重的一句話總在他的思緒里穿透，雖然覺得很是憋屈，但細細一想，他的話也沒什麼錯。

可即使走得再慢，不久後也還是在那田地再次相聚。溝盪子旁蘆葦隨風搖擺發出「沙沙」聲響，流水撞擊著屍體所發出的悉索聲音在他耳里也尤為清明。

兩人分別站在幹屍的一頭一尾，似是有話要說，但又生生咽了下去。

蕭楚九蹲下身，用逍遙劍挑開屍體翻了個身，被屍體所壓著的那幾條蘆葦上果真還殘留著些許白濁的痕跡，約是因為屍體的卧倒姿勢阻止了水流的沖刷，才留下了這採花賊作案的痕跡。

顧子瀾也跟著上前，一袖捂著鼻口，滿臉都是嫌棄噁心的神色：「楚九公子，現在可能還我清白？」

「不是你。」蕭楚九言簡意賅，站起身只淡淡瞥過一眼，彷彿之前斷定顧子瀾是採花賊的人不是他一樣。

蕭喚道：「子瀾少士，先前對您有所誤解還請不要在意......畢竟飛羅針丟失不是小事，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顧子瀾輕哼一聲，抬起他的「貴足」踩著石塊遠離了溝盪，這才放下袖子深吸了兩口新鮮空氣道：「我不要你的道歉。」

向一天抬頭看過去，顧子瀾的目光停留在蕭楚九身上，嘴角微揚。

向一天腹誹道：「顧子瀾這傢伙難道是吃錯藥了？想要蕭楚九道個歉怕是比登天還難，真是自討沒趣。」

「顧子瀾。」向一天突然開口道，「顧北歌有件事兒交代我差點給忘了，他說一旦洗脫嫌疑立刻回休寧有要事要你去辦。」

顧子瀾將信將疑：「什麼事？」

向一天：「你們休寧的事兒我哪兒知道，我才不管你回不回，總之話帶到了，你也安然無事，顧北歌交給我的事就算完成了。」

顧子瀾聽了他的話猶疑片刻，卻還是運出冥力托起身，對著蕭楚九喊道：「喂，蕭楚九，你欠我一句道歉，今後就去休寧還吧！」

蕭楚九眉宇微皺，扭過頭不曾理他。

冥光一閃，顧子瀾消失遁形。

守界冥者來至向一天面前，詢問道：「尊上，此事可要如何處理？」

向一天道：「葬了，不要鬧出動靜免得人心惶惶。」

守界冥者連說「是」，招手讓農人一同抬著屍體走了遠。

蕭楚九道：「蕭喚蕭驍，你們也去幫忙。」

「是，公子。」

不相幹的人都已經散開，向一天撓了撓下巴，故意輕咳一聲道：「楚九公子有何發現？」

向浚搶道：「尊上已經確定，這起事件和弱水的那幾起是同一人所為，也就意味著賊人已經隨我們一起來到了桑幹。」

向一天點點頭，又搖搖頭。

蕭楚九沉吟許久道：「弱水第一起，初一夜，受害男。第二起，初五夜，受害女。第三起，十五夜，受害男。十六夜月食之日，受害男女。昨日初一，受害男。」

向一天眯起眼睛笑道：「不錯不錯，這採花賊並非是隨機作案，而是分陰陽日，初一十五都是陽日，初五、十六為陰，陽日吸男，陰日吸女。」

向浚道：「那十六時，他為何男女均染？」

向一天解釋道：「十六是趙家小姐遇難之日，我記得那日夜裡剛好遇上月食之相，怕是因為陰氣太重他不得不尋求自身平衡，才在那一日作案兩番。」

此刻蕭楚九的臉色並不好看，甚至比平日的嚴肅還要再清冷幾分。他和向一天推測一致，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這採花賊身份就更為神秘了。

修仙者體陽，修冥者體陰，而這採花賊需要陰陽二氣才能大大提升自身修為，就意味著此人同修仙冥二道。

既然是修鍊之人，無論仙冥他總該在四家範圍之內，要想找出他不難，但要齊集四家所有人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向一天道：「蕭楚九，你怎麼看？」

蕭楚九：「找。」

向一天笑：「找自然是要找，可四家這麼大，每家至少上百上千的修法之士要如何去找？就算能找，修冥界三家倒是好辦，你父尊那裡可能率領扶風配合？」

蕭楚九淡道：「各自找。」

這話無疑等同於，各走各的陽關道、獨木橋。

向一天嘴角的笑容還在，心底卻是已經暴躁起來。向浚有所察覺，忙插口道：「尊上，屍體已經處理幹凈，現在可要同華尊主會面？」

向一天捏著手指，諷笑道：「去，當然要去，就我們兩個去，讓他們清傲的蕭家人走陽關道去！」

「哼。」向一天一甩袖，真的撇下蕭楚九一走了之。

蕭喚及蕭驍趕回蕭楚九身邊，見到的卻是滿臉陰沉的楚九公子。又見向一天怒氣而走，猜想這兩人之間怕是鬧了些不愉快，蕭驍拉扯了兩下蕭喚的袖子，蕭喚沉默了半晌，在心中打了無數分草稿才小心翼翼開口道：「公子，尊上已經離開，那我們......」

蕭楚九道：「回扶風。」

話音剛落，逍遙劍立刻出鞘落至他腳下放大數倍，蕭喚蕭驍也都連忙御劍跟了上去。

三人飛至雲端，蕭喚見蕭楚九眉頭長擰不松，小聲道：「公子，蕭喚覺得，向尊主其實不壞......他也是為了證明子瀾少士的清白。」

蕭楚九神情微動，劍身一側加速上了前，拉開了與蕭喚他們的距離。

蕭驍責怪道：「出來一趟，你都快成弱水的人了，怎麼處處幫著那個向尊主說話？」

蕭喚委屈道：「可我說的是實話，這些日子與他相處，能感受到他並不是個壞人。」

蕭驍嗤之以鼻：「修冥都是些歪門邪道的法術，向氏招魂，顧氏通心，華氏毒蠱，哪一個不威脅天下輕易害人性命？我看你啊，是被他們用冥術迷惑啦！」

蕭喚低頭不語，可他就是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錯。